吕游诗界 || 吕游：四分之一个月亮

吕游诗界
（总第350期）
四分之一个月亮
——吕游诗文小辑
本期诗人：吕游中秋佳节，有个传统仪式，叫“圆月”。我说的，不是古诗词里的“圆月”，“圆月又中秋，南海西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在母亲的说辞里，“圆月”应该是一种类似于 《礼记》记载的祭月，“天子春朝日，秋夕月。朝日之朝,夕月之夕。”不过，没有繁文缛节，也不用兴师动众，全家人都到齐了，把一块月饼分成几份儿，每个人能享用一份儿，就是“圆月”了。我想：这个“圆”不是名词，应该是一个动词，它是从“缺”到“圆”的过程，时间到了八月十五中秋节，游子回家，举家团圆，一起分享一块月饼，圆了月亮。母亲说举家“圆月”，未必就真的有什么仪式。父亲过世之后，母亲领着七个孩子过着拮据的日子，缺衣少食，吃月饼成了奢侈的事情。没有钱买月饼，月饼是别人家送来的。有的送厂家做的月饼，有的送自家打制的月饼。厂家做的月饼里，总有一种东西，吃到嘴里有股子香气，母亲告诉我是“青丝玫瑰”，贵着呢！但是，我却吃不得那种味道，我喜欢邻居家做的月饼，形状粗糙，上面的图案也不是很清晰，隐隐约约能看到花、小兔的影子，就会迫不及待的掰开，枣红色的芯儿，凑到嘴边，能闻到枣和玉米面儿混合的香味儿，张开大嘴咬下去，嚼着，很香很甜，有时候会咬到枣核儿，硌了牙。大凡这种好吃不好看的家作月饼是上不了台面的。中秋夜晚，母亲也会在屋里摆上桌子，把别人家送的厂家做的月饼切开，分成份儿，一般是两个月饼切八份儿——母亲、五个姐姐、弟弟和我。我们姐弟几个一人一小块儿，吃了，算是过了中秋节。母亲会到院子里看看天，然后就絮叨着：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有时候，坐在炕沿儿，就哭起来，吓得我们就不敢吃月饼了。我觉得母亲很奇怪，甚至很扫兴，大过节的，哭什么呢！多年后才知道，母亲是想起了父亲。月饼分八份儿，合在一起，月亮还是不圆。因为，少了父亲的那一份儿。几十年光景过后，日子有了变化，丰衣足食，不再为吃穿发愁。只是母亲老了，到了中秋节，也不再提“圆月”一事，我从外地能回到家里，母亲就会很开心，她说：过什么中秋啊，太俗。每一次我回到家，临走的时候，母亲都会坐在门口或者站在门口，我拐过墙角，回头看时，母亲还会在门口，看着我……这次中秋回家，车开到院门口，门敞开着，母亲正坐在阳台上，抽着烟，等着呢！我刚认识的女朋友不知道家里的这些事情，我也没有跟她提及。2020年，庚子疫情后，这个中秋显得格外与众不同，不只因为十月一这一天是“双节”，更因为团圆的日子。很多家庭是难得团圆的，打工的打工，上学的上学，出差的出差，故去的，坟头掩映在金秋十月浓密的庄稼中。中秋节，我来到农村老家，陪着母亲；大女儿值班，在单位；二女儿上大学，去了湖北；女朋友也只能独居沧州，与我不得团圆。但是，她很有心，把朋友送她的月饼分成均匀的四份儿。她发微信给我，说：我吃一块儿，其他三份儿，给你们留着。我很感动，中秋夜还能想着这么多人，这样的女人一定有爱心，值得珍惜一生。只是，月饼应该分五份最好：母亲、她、大女儿、二女儿、我。中秋月，月饼虽然分成了四份儿，但是四分之一的月饼里，我和女友有一份儿就够了，是不要分开的那一份儿。对于我们，四分之一的月饼还是整个的，圆圆的，但愿人长久，“相拥”共婵娟，才是实实在在的幸福。四分之一个月亮属于我们俩，不分开，就好。她也是这么想的吧。2020.10.2
八月十五望月
八月十五的月亮不是圆的
他举起手摸一下，你举起手摸一下
我举起手摸一下，就包浆了
你知道，一块卵石就是被流水磨圆的
孩子的小脑袋，就是被爷爷的手
被父亲的手抚摸着，磨圆的
八月十五的月亮也不是亮的
他们抬起头望一眼，你们抬起头望一眼
我们抬起头望一眼，就照亮了
你清楚，地平线就是太阳照亮的
村口孩子的心，就是被母亲的目光
被老师的目光照亮的
八月十五的月亮也不是坚硬的
小鸟用尖喙啄过，小花用叶子摁过
小鹿用蹄子踩过，就坚硬了
你说过，离开故乡就不回来了
他说过，揣着月亮出门的路不会黑
我说过，今晚的月亮放在心头
不但不坚硬，还会砰砰跳动
2020.10.1晚22:24于王官屯村
写写中秋月
一写到中秋月，就有
圆窗在夜空推开，就有
一个女子的目光潺潺
如月光流到人间，就有
池塘中，浮萍漂游
像圆月的倒影，就有
一把团扇握在手里
扇面绣着的鸳鸯，映着
月中那棵桂树
美好的事物总在天上
人间只留下遗憾和影像
和圆圆的螺丝转饼
这些圆的干粮，现在
堵在胸口，需要
用记忆反刍，消解
中秋，我把手扬高些
一用力，就能揭下圆月
那是一贴膏药啊
贴在身上，用来止痛
天空，只剩寻觅的眼睛
2019.9.10晚1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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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稿校对：王连宗、王炳利
特约编辑：诗心、闫维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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