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莘县∣张书军：飞地—边城

以诗歌慰藉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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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地—边城▲▲▲张书军
一夏末秋初。正午。流火的太阳将十万支飞箭直射大地。站在范县大街的十字路口我成了巨人一脚踩着山东，一脚踩着河南一滴汗水落地，粉身碎骨打湿两省的土地临街大门的牌扁，宣示主权此处是山东。隔壁，就是河南地平线是大家的，领地，各有各的监守界墙肃立，守土有责庄稼是一样的庄稼，房屋是相似的房屋一步之遥，非此即彼懵懂浑沌的眼神，泾渭分明的界限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井与河比邻，互不侵犯你我携手，小声谈论私秘的心事并肩贴心，一同漫步我走在本省，你踱步外省咫只天涯，在这里有了最好的注脚鞠躬不止的抽油机不这么认为它知道，脚下奔腾的油流同属一个矿脉；地下水的走向一脉相承DNA郑重宣告：你我同宗同种紧邻的黄河，滔滔东去，分野莘、范两县一块土地，从河之南飞到北岸落到莘县的肩头。像雁栖落沙滩丈樱公路，这条黝黑包浆的扁担挑起你我谁家少儿高声朗诵当地歌谣——“山东地里有个河南县河南县里有个山东镇山东镇里有两个河南村河南村里有几个山东人……”樱桃园镇的樱桃葳蕤葱茏根在山东，枝干伸向河南二马陵、道口、车川口，李山谷、辛山谷、夏沟殷商、东周、卫、魏、有莘国野猪林、十字坡、牛舔碑……村名中的历史，隐藏千军万马历史中的地名，刀光剑影暗藏几多杀机，几多机缘巧合武松、张青、孙二娘、林冲、鲁达……到处都是英雄好汉的脚印松风中，飘浮着庞涓自刎的哀叹减灶设伏，成就了孙膑千古伟业孔圣人来了又去，仲子去了又来地下三尺的白骨，地上三尺的神灵，请告诉我穿过茅草掩盖的蚰蜒小路是否可到达隋唐？天渐渐黑下来，极目薄雾古代与现实，仅隔几座坟丘村民告诉我：孙二娘的酒店连锁经营开在山东，开向河南，开向全国张青的果蔬，早已网上营销注册了“张青营”、“菜园子”的商标只是那张青挑担卖菜的旧习难改颤悠悠一担双篓，步入十字坡（母夜叉的黑店自从遭武松暴打改邪归正，货真价实）子路堤上，负米孝母之人的背影渐行渐远是谁，顶晨雾披朝霞，骑着毛驴回访故地？肩头褡裢装满诗书画，寻寻觅觅怎么也找不到旧日主政的衙署“板桥郑燮题”的扁额被人偷偷摘下收藏。你钟爱的修竹，不翼而飞皂衣差役认出故旧，禀告——范县衙署早圮，县治改名古城屈为乡镇骑上毛驴我们上路吧，穿过一个“最美乡镇”再走过那片稻田，黄河水湄，荷香竹翠您的生祠，改作了“郑板桥纪念馆”三一路人马，入驻城西的纪念馆怎么如此熟悉，跟老家的一模一样冀鲁豫边区、革命、刘少奇、黄敬濮范观、苏村阻击战、回民支队……谁抄袭了谁？谁为“山寨”？突然明白兄弟分家另住，供奉一个祖先将军渡的波涛依然汹涌应征抢渡的渔船回归渔船支前的小推车推进博物馆千里跃进，大别山的红旗飘扬在南海椰林段君毅抗日的枪声，在平缓的梦中时有响起葫芦游击大队泅渡的葫芦，雕花染色称雄文博会倔强的段老，标准的山东大汉人生的履历表一生横书竖写皆为 “山东范县”上世纪中叶，范县已划归河南，段老您寄往家乡的书信，是否被退回批注着“查无此地”的签条？如今，他魂归故里就坐在我们中间两省两县，几十个乡镇，上千个村庄在方志里徘徊、迂回村名像鼠标，游移于地理图册一会儿山东莘县，一会儿河南范县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像拥军的布鞋一忽儿蹬上左脚，一忽儿穿在右边河还是那条河，田还是那片田物是人非，新人换了旧人四高速公路像飘带，飘向远方中巴像甲虫，一路南行刚通过齐鲁收费站的关卡转眼遇上中原收费的横杆世界真的变小了，坐地日行八万里一步两重天走在范县街头，腰间震动，谁的短信？“河南移动欢迎您!”一转身短信又响起：“欢迎使用山东移动网！”一个电话，移动两步，触碰了两省的网络是旋风吹晕了我还是吹乱通讯网人在网里漫游，心在云头飘忽我在干什么？我在哪里？大白天转了向，懵了头谁家孩子，魔幻游戏玩得如此高超？哪家魔术师，手法如此纯熟？是谁摆下这迷魂大阵？是谁设置了八卦迷图？蛛网挂在熙来攘往的街区哪里去寻迷宫的出口？天上人间，今生来世搞得我手足无措，不知身在何处我是谁？我来此有何公干？要去哪里？天王老子，请告诉我！告诉我……一阵风吹落一片黄叶，今夕何夕？是秋是夏，七月还是八月五山东男孩的陀螺，鞭一甩就打上河南的领地河南童子的铁环，上手就滚过山东的墙角调皮的山东小子，一泡尿泚过马路瞬间灌满河南的蚁穴清晨，鸡鸣叫醒两省的村民蛙鼓敲响黄河岸畔的民谣鸟语清唱山东琴书、河南坠子蝈蝈、蛐蛐、鸣蝉，争秀方言太阳升起山东，落在河南今夜，归鸦宿在南面还是北面的老树流浪的乡愁，挂在哪家枝头？垂柳轻抚水面，鱼儿打盹相忘江湖芦花姓鲁，荷花姓豫麻鸭白鹅自由往来，分不清是哪省居民水没有省籍，一条金堤河滋润两省的土地主汛期，边民齐心协力，共抗黄患金堤上的土石方，讲述过往的故事清明，你种下的哪株丝瓜水丰肥厚，长出富于幻想的长蔓秧苗走上爷爷葡萄藤的老路河南开花，山东结果。一叶两花香了两省的餐桌一家人围桌吃饭“啥？”父亲声腔低回粗犷“中。”母亲的语调甜软婉约孩子的普通话规矩地道八百里平原，响起乡村儿歌——“月姥娘，明光光开开月门洗衣裳……”我们共有一个外婆——月亮我们共有一个母亲——黄河！
作者简介张书军，笔名舒钧，山东省莘县人，中文高级讲师。在《青年文学》、《中国作家》、《中国诗歌》、《飞天》、《绿风》诗刊、《山东文学》、《黄河诗报》、《大众日报》等几十家报刊发表组诗、散文等，作品收入多种重要选本，多次在省内外获奖。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省楹联艺术家协会会员。有诗集《梦的五色花》等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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