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眼里的大师

民国时期,涌现出了陈寅恪、金岳霖、刘文典、雷海宗、汤用彤、梅贻琦、潘光旦、张奚若、吴大猷、曾昭抡、蔡方荫等知名的学术大师,这些人都曾在中国最具传奇色彩的大学——西南联合大学供职,《联大教授》一书中的47篇文章为我们展示了这些学术大师博大精深的学问、孜孜不倦的精神和平实坦荡的人格。值得一提的是,这47篇文章的作者,也多数是各有专长、影响深远的学术大师,如郑天挺、李广田、朱德熙、冯友兰、陈省身、杨振宁、李政道、费孝通、汪曾祺,他们这些西南联大历史的当事人、见证人和知情人用亲历、亲见、亲闻的第一手资料撰写的文章,更真实更生动更感人。
那么,大师眼里的大师究竟是什么样呢?
(梅贻琦)
在郑天挺眼里,以清华校长身份实际管理联大事务的梅贻琦是真正的君子,他生活相当朴素,一年四季就穿一件深灰色的长袍。1941年7月,梅贻琦、罗常培和郑天挺三人出差准备从成都转重庆回昆明,为给公家节约两百多元,将已经联系好的飞机票推掉,而搭乘邮政汽车。梅校长对事有主张,对人有礼貌,遇到问题总是先问旁人:“你看怎么办好?”和大家商量着办,从不疾言愠色。梅先生对下一代关心备至,做事细致有条理。他和儿子梅祖彦同住一屋,一晚有同事接他出去开会,正好没有电。临出门,“梅先生把煤油灯移在外屋桌上,将灯芯捻到极小,并把火柴盒放在灯旁,怕灯灭了,祖彦回来找不到。梅先生喜欢饮绍兴酒,但很有节制。偶尔过量,就用右肘支着头,倚在桌边,闭目养一下神,然后再饮,从来不醉。
(朱自清一家)
在李广田眼里,联大中国文学系教授朱自清先生为人处世坦白诚挚,是最“认真”的人。“他大事认真,小事也认真;自己的私事认真,别人或公众的事他更认真。他有客必见,有信必回,他开会上课绝不迟到早退。凡是公家的东西,他决不许别人乱用,即使是一张信笺,一个信封。学校在他大门前存了几车沙土,大概是为修墙或铺路用的,他的小女儿要取一点去玩玩,他说不许,因为那是公家的。闻一多先生遗著的编辑,自始至终,他交代得清清楚楚。他主持清华大学中国文学系,一切事情都井井有条,凡比较重要的事项都要征询他人的意见,或用开会方式尽情讨论。”朱先生很风趣,有一次在西南联大的广场上开文艺晚会,几千听众都随便坐在草地上。朱先生的讲题是《“五四”以来的散文》。他说:“什么是散文呢?像诸位这样的坐法就是散文的坐法了。”他自己不笑,会场上却哄然大笑起来。
(沈从文夫妇)
在汪曾祺眼里,在联大开设各体文习作、创作实习和中国小说史的沈从文先生讲课非常谦抑、非常自制,讲得很诚恳,甚至很天真。他“教写作,写的比说的多。他常常在学生的作业后面写很长的读后感,有时会比原作长。……见解精到,文笔讲究。”“学生习作写得较好的,沈先生就做主寄到相熟的报刊上发表。”“经他手介绍出去的稿子,可以说是不计其数了。”“沈先生有很多书,但他不是‘藏书家’,他的书,除了自己看,是借给人看的,联大文学院的同学,多数手里都有一两本沈先生的书。”
在王敦书眼里,西南联大历史系主任雷海宗“讲课声音洪亮,极有条理,深入浅出,鞭辟入里,内容丰富,生动活泼……他对每节课的讲授计时很精确,每节课结束时,恰巧讲完一个题目,告一段落,下节课再讲新的,前后衔接自如。”“雷师记忆力极强,他走上课堂,只拿几支粉笔,不带片纸只字,但讲得井井有条,滔滔不绝,人名、地名、史实年代准确无误,不仅能说出中国历史纪年,而且同时指出公元纪年,每次讲课都顺口说出一二十个年代,从无差错。”
(金岳霖)
在冯友兰眼里,担任认识论和逻辑学课程的金岳霖是一个真正的哲学专家。他的《知识论》,“可算是一部技术性高的哲学专业著作。可惜,能看懂的人很少,知道有这部著作的人也不多。”“金先生还有一种天赋的逻辑感。中国有一个谚语:‘金钱如粪土,朋友值千金’。金先生说,他在十几岁的时候,就觉得这个谚语有问题。如果把这两句话作为前提,得出的逻辑结论应该是‘朋友如粪土’。这和这个谚语的本意是正相反的。”
无须多举例了。这些学术大师的共同特点,沈从人先生曾有过总结,他们“一是对工作、对学问热爱到了痴迷的程度;二是为人天真得像一个孩子,对生活充满兴趣,不管在什么环境下永远不消沉沮丧,无机心,少俗虑。”(注6)在战火频仍、朝不保夕的困境中,能够矢志不移搞学术,兢兢业业育人才,没有坚定的信仰、淡泊的心态、奋发的精神,是办不到的。
读史使人明智。《联大教授》对浮躁的现代人是一针清醒剂,特别是对教育界、学术界人们有很大的借鉴作用,这些学术大师身上有太多值得我们学习的高尚品格,他们的人格魅力永远闪耀着灿烂的光辉。
《联大教授》,新星出版社2010年11月第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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