擗烟叶

故乡地处鲁中丘陵,烤烟是主要经济作物。上大学之前,栽烟苗、打烟头、摸烟杈、系烟叶、解烟叶、选烟叶等活,我都做过。最刻骨铭心的,当属擗烟叶。
烟叶由最底部依次往上成熟。擗烟叶时,须弯下身子,仔细分辨成色,若落黄较好,才可以擗下,然后,一片片顺次摞好,不一会儿,就会腰酸背痛。若看走眼,擗了青嫩叶片,爹会心疼地大声斥责。
当时的烤烟品种,有中烟15号和从美国引进的NC82,都属于叶面平展,叶片较厚,油分充足的类型。油乎乎的叶表,多生圆滚细小的蚜虫,擗完一垄烟叶,双手上粘满揉搓过的蚜虫,黏糊糊腻歪歪。事后,用指甲抠挖细沙搓洗,才能清除干净。
为减少油腻感,擗烟叶须趁早,要带着露水擗。钻进一人高的烟垄,不用几分钟,衣服鞋子就被浸湿,潮漉漉的。待到夏季的太阳露出头,闷热随之而来,汗水流到眼睛,又涩又辣,偏偏手上结着厚厚烟油,不能擦拭,只好不时抬起胳膊挥汗。这时,真恨烟垄太长,天气太热,人手太少,内心不停地抱怨爹:栽种这么多烤烟干什么?
擗完烟叶,还要一摞摞抱至地头,按顺序装到地排车上运回。有一块烤烟地,位于隔河相望的西山,河上有卵石垒成的小“桥”。一次,二姐推着地排车,陷进泥沙中,我在前卖力拉,她在后使劲拱,左晃右摆中,捆绑烟叶的绳子松了,烟叶掉落河里。我俩急匆匆跳入水中,手忙脚乱拣拾,但仍有一些烟叶漂走。
1990年代,父母年龄大了,儿女不在身边,烤烟地栽种了果树,最让我头疼的擗烟叶,再也不用干了。岂料,此后数年,还多次梦见在长长的烟垄间劳作。我明白,这不仅是苦累记忆太深刻,还有对烤烟收入助我完成学业的感恩。想起那时对爹的埋怨,心底涌起丝丝疼痛和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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