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叔闲谭 ▏包家巷的牛肉馆子

这个端盘子的是哥哥
歌曲:南方的冬天
“几何”接完电话,嘴里说着“大脸马上就到!”就把手里的扑克牌往桌上一扔,说,不打了,你两个把老子当麻雀,囥倒摇!
我和七哥相视一笑,也把扑克牌扔在桌上。
“几何”本名季鹤,与七哥和我都是中学同学,学校时最怕上数学课,却因姓名的谐音反倒一直被换做几何,给人数学很好的印象。
几何喜欢斗地主,却是斗得臭,最大毛病是不知进退,不管手里的牌如何,就喜欢当地主。一场下来,洗牌、发牌、掏钱的活儿几乎都给他承包了。
几何没有上过大学,却对做买卖有着天生的悟性,如今已是成都的著名企业家了。
过去几何忙于发财,很少原意把时间浪费在与同学的交往上,就和大家有些疏远。这些年钱挣够了,人生也看透了,又觉得同学这样的关系很重要,起码可以一起回忆青春,一起分享他的成功喜悦。于是就开始学习他以前不屑的麻将斗地主等交往技能。
几何玩这些不是娱乐,就还像是在商海博弈,争分夺秒的,甚至连上厕所都觉得耽误时间,每次上厕所都得小跑着回来。
遇见我们稍慢一点,几何就会骂骂咧咧的不停,什么尿包小了,什么懒牛懒马屎尿多之类的话就从几何嘴里鱼贯而出。
知道几何这个德行,我们也不和他计较,只是更加强了批斗他的力度。
不一会儿,大脸到了,身后还跟着个看着很有些资深的美女。
大脸也是同学,只是和我们不同一个班,自从上学那会儿起,就喜欢在我们班混,反倒和自己班上的同学有些不亲近,我们也就拿他当同班同学了。
几何见不得大脸走哪都带个不是自己老婆的女人跟着,又老相还不乖,脸上堆满了粉,就像随时都会往下掉似的。
大脸其实一直是个老实人,喜欢喝点小酒打点小麻将,平平淡淡的。只是在前两年一次喝酒之后,整张大脸都变得通红的时候,原本不怎么说话的他突然就开始冒皮皮,说是男人五十以后要还没个情人,简直就是白活一世了。
听他此言,在座的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出来的,就认为是酒喝多了。只有七哥断定,大脸一定是已经有了!
果然,再见大脸,身后已经多了一个跟班。
见大脸来了,几何忙起身拖着沙发椅子,连连招呼大脸和女跟班坐下,又要吩咐上茶。
别坐了,改喂肚皮了!七哥肚皮深邃不经饿,就给来了一句。
对,吃饭,我们吃饭去,几何说。又问,去柴门吃鱼如何?
柴门没得吃头得!鱼还是那条鱼,味道还是那个味道,只是桂鱼游进去就成贵鱼了!虽然你有的是票子,还是不能遭冤大头汕!七哥听说柴门就连连反对。
多年前,七哥娃娃读川大差点分,就在柴门办的勾兑宴,可能被弄伤心了,心头的伤口到现在都还没有结疤。
见有人反对,几何说,天冷,要不我们去包家巷吃牛肉喝牛杂汤
听几何说到包家巷的牛肉,几副颜色态度积极起来,顿时有了些食欲,齐呼走起!就辞别了欧洲房子往包家巷而去。
包家巷在成都大名鼎鼎,我曾有写过一篇,当然不是因为这家牛肉馆子,而是巷子里面的妇产科医院,成都人好多都是在这里出生的,他们往往自诩为最正宗的成都人。
除了我是生在平安桥铁路医院,大脸、七哥和几何都是在这里出生的,对这条小街当然熟得不能再熟。
到了包家巷牛肉馆门口,就见门口都摆上了几张小桌子,食客些都低着脑袋猛吃着。
老板之一的弟娃老远看到我们一行,就热情地招呼:“忙哇,好久没有过来了,赶紧进来。”
“还有没得位子?”七哥问。
“有有,专门给你们留到在的!”弟娃老板嘴甜,其实正好有桌客人吃完买单,弟娃老板就赶紧吩咐收拾出来。
我们几个都是这家牛肉馆的常客,和老板都称兄道弟的。
这家牛肉馆是兄弟二人开的,兄弟二人最早都在肉联厂上班,后来才出来开馆子。
记得他们最早是开在在小南街和君平街的交界处,那时候小南街还是一条小巷子,和长顺街连成一片。一家家挨着开了许多小饭馆,而且味道都还不错。
我们那时还喜欢吃着街上的砂锅,什么猪蹄砂锅排骨砂锅,滚烫的给你端上来,尤其是在阴雨的冬天,来上一锅简直就不摆了。
后来小南街连着长顺街都扩宽了,原先小馆子的地方都成了街道的一部分。没了立锥之地的小馆子们就烟消云散,不知去到何处安灶了。
只有牛肉馆子倒是在包家巷口找了个小门面,就继续在这一带缠绵着。
再后来,因为店面的确太小了,实在装不下太好的生意,就又继续往巷子里搬,搬到靠近妇产科医院那里,就在通往3508厂的门口继续营业。
说起这两兄弟其实是懂得起生意经的,知道再好的招牌也怕丢失老顾客,所以你看他两个,牛肉馆子虽然换了三个地方,却都在方圆一公里的范围内。
换个说法,就是晓得人民公园一带人气旺,就扭到这一带费。
说起牛肉,我是喜欢的。成都以前最著名的是粤香村,紧挨倒清真寺,他们家最安逸的就是牛尾汤可以随便续汤,让你敞开肚囊皮喝,喝得让你止不住口,就觉得千值万值。
还有就是金家坝那家,旁边还有个专卖牛肉的肉铺子,说是这里的牛肉全是阿訇念过古兰经的,吃起来肉味不一样。
以前文化宫旁边三益宫有一家皇城坝牛肉,也很有名,堂子里面用的是让人怀旧的老式大圆桌,桌面上油光水滑的,看倒油腻,用手一摸却是干干净净的,要晓得,人家每天打烊之后,都会用碱水使劲麻桌子的。
后来文化宫打不过房地产商,就被撵倒中环西边了,牛肉馆子自然也就飞瓜了。
现在肖家河也有一家叫皇城坝牛肉的,生意爆好,只是不晓得是不是一家人开的。
包家巷这家小馆子规模比不上那些大牛肉饭馆,但它的蒸、拌、烧都非常有特色,尤其是蒸牛肉,分量足,肉嫩且鲜,辣椒和蒜泥都很够味道。
前些年炒菜都是哥哥亲自来,弟娃负责在外面招呼,但遇到买单,弟娃把账算清楚后就高吼一声,哥子就出来把票儿收了。
后来找了个师傅炒菜,对外就说手艺是兄弟两人亲传的,就是想告诉食客味道没变的意思。
不过这个师傅的手艺我认为是拿得过沟的,无论是炒牛脊髓、脑花,火候拿捏都是恰到好处。而过去哥老倌驻守厨房的时候,时不时盐巴都会打倒一下。
他这家生意好,你要是中午的时候来,就要赶早,稍晚就没有位置了。下午是哥俩和丘儿的麻将时间,雷打不动。晚上人多卖得快,早早的就收工了。
看着桌面收拾好了,我们就进去坐下。大脸拉着女人坐里面,半天都落不到椅子上面。见状,我把桌子往外拖动一下,大脸整个人就陷了下去。
还没有大脸还没坐稳,老板直接就给上菜了。
我们每次来根本不需要点菜,蒸烧拌牛肚汤外加炒牛肝老板随便配就可以了。
老板刚把拌好的肺片端上来,我们几双筷子的筷子就斜插了过去,吃得满口流红油。
旁边一桌有人不高兴了,斥责老板:“我刚刚点凉拌肺片,你说没有了,这是咋回事嘛?”
弟娃老板陪笑解释:“人家先就来了电话,说好把最后一份留给他们。”然后亲热地对着起码比自己小十岁的人一口一个“哥老官”喊起,直到对方没了脾气,最后只在喉咙里面嘟囔了几句,也就只有算了。
见对方不吭声了,弟娃老板趁着端汤上来,低声说,这份是我暗下来的,就端给你们吃了。
几何伸出手派派他屁股,又把拇指翘起,意思是对了!
肺片最早在成都叫“废片”,也就是牛身上那些边角余料的部分,就挑着担在街上行走叫卖。
这道菜的关键在于调料,不仅红油要好,特制的卤水汁才是关键。有了好的调料,再加上处理得当的食材,这“肺片”才不会废。
现在好多餐馆都有这道菜,却完全是糟蹋圣贤,尽选那些嚼不烂咬不动的部位给你胡乱拌上,居然也叫肺片。
大脸话不多食量却巨大,使筷子的功夫也厉害,几个粗短的肉指拇居然可以把筷子撑得像伞一样,张得多开。面对菜盘子,人家是夹菜,他完全是铲菜。
大脸长得肥臀大脸,屁股和脸都是圆滚滚的,完全可以互换使用。七哥就说过,大脸你如果被毁容,把屁股和脸调个个儿,没有人会发觉你哪有不对。
几何也经常耻笑他是“海臀”,说他屁股和脸都像大海一样宽阔而深情,而且肉多得像浪涛般波澜起伏。
大脸不搭理这些,就只是认真的吃,还不忘叮嘱身边的女人不要不好意思,赶紧吃。
七哥在饭桌上也非善类,每次在外面吃饭感觉都像是在人民大会堂赴国宴,只吃菜不吃饭。宣扬的是“米不在多,有菜则灵;菜不在精,有肉就行”。
遇到吃鱼,他是有秘诀的,奉行的是“勤点头少说话,不怕烫舍得丢”。
他最痛苦事情就是每次点完菜之后都会被服务员追问“主食要什么”,经常把他问得一愣一愣的,因为对他来讲主食就是菜。
而一旦回到家里,却主攻的就是米饭了,说是外面菜吃多了,就想回家吃口米饭。
虽说凉拌肺片的分量不算太小,但架不住大脸和七哥这两只饕餮虎的联手追杀,两三下就被一扫而光了。盘子里只剩下大脸的筷子还在执着地对着花生和芝麻进行最后的战场清理。
七哥把筷子一搁,没好气地冷眼望着大脸,意思是这道菜基本上是你吃的。
肺片没了,蒸牛肉到还是有,看两个饿虾虾的样子,几何看不下去了。
几何是大老板有的是钱,来这些苍蝇馆子出手就更是大方,忙吩咐老板蒸的烧的炒的一样来两份,弟娃老板赶紧说还有菜还有菜,吃完再说嘛。
一阵叮铃亢朗,桌上就只剩些堆满了的空盘子。七哥扯过大脸的衣服角角就要擦嘴,大脸一把推开,说你要爪子?七哥一笑,指指大脸的衣服说,你娃的衣服反正都是油腻腻的,给老子擦下嘴又啷闷嘛!
大家眼光聚焦过去,只见大脸的胸口上的衣服全是些红油和芹菜颗颗,旁边的女跟班赶紧拿纸去帮他擦。
七哥冲这我说,平叔,你什么时候写写大脸,他娃的特征和吃相写出来,绝对点赞转发的人多。
大脸把擦过油腻的纸团成一团,直接就给七哥扔了过去。
吃罢,走出张姓兄弟俩的牛肉小馆,天色已经黑了。
大脸说咱们又去哪?七哥说散求了,我们几个回家睡觉,你就去开个钟点房把刚才喝的牛肚汤排了吧!
说完,七哥阴险地笑了。

平叔闲谭
听平叔摆龙门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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