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当代诗歌选本–冷眉语诗歌

一张纸
冷眉语
我保持着警觉
纸上的字太过沉重，无数死
成为活的理由，堆成山的无字碑
我的目光掠过
易主的耕田。刮骨疗伤
老屋檐下，新燕不知飞往谁家
它们的心事风无法吹透
一纸空荡荡的白纸
每个人转眼都成了会念咒的观音……
你被迫交出一切，桥
将身子一拱到底
我看见大雪吞噬了残腿的祖母
我的父亲
如摇摇欲坠的老屋。刚出生的我
是雪地的一行挽联
一张空荡荡的白纸。你看不出
有什么在上面走
夜深人静时
它如春水哗哗作响
【流泉赏读】 读《一张纸》，心情是沉重的，在纷杂的意象背面，我感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痛。原本不太喜欢太过沉重的诗，但“一纸空荡荡的白纸/每个人转眼都成了会念咒的观音”、“刚出生的我/是雪地的一行挽联”等等这些，却仿佛有什么在撕咬着我的心，撕咬着我所经历的无数生活，它们是如此决绝，令人欲罢不能。人生如纸，诗人说“一张空荡荡的白纸”，其实这里的“空荡荡”实际上是暗喻人生有太多说不出的苦衷和无奈——“纸上的字太过沉重，无数死/成为活的理由，堆成山的无字碑”，因而，这“一张纸”就具备了作为“纸”的两重性，一方面是轻的，一方面又是重的。世事沧桑，人生苦短，何尝不是这样。这首诗的高明之处在于合理运用各种意象，并通过这些意象的有效组接，烘托出了“一张纸”的轻与重，极尽人生况味。疼痛感构筑了这首诗的主基调，看上去显得低沉、悲观，宿命，然而“夜深人静时/它如春水哗哗作响”，却恰到好处的为沉郁之心供奉了一线光亮。如此难能的一线光亮，支撑着我们在这“一张纸”上不断地走下去。最后收官出手不凡，寓意深刻，整个文本一下子就立了起来。否则，此诗效果又当别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