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恩莱文综合症(【病例报告】家族性克莱恩-莱文综合征一例)

克莱恩莱文综合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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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华精神科杂志, 2020,53(05) : 449-452.
作者:任红红 黄兴东 王前进 李锦光 刘铁桥 唐劲松 陈晓岗

摘要克莱恩-莱文综合征(Klein-Levin Syndrome,KLS)是一种慢性复发性的睡眠障碍,其特征是周期性睡眠过多,可伴有认知功能障碍、饮食障碍、行为异常、感知觉障碍以及情绪障碍等,间歇期各项功能均完全正常。大多数KLS病例属于散发性病例,目前国外关于KLS家族性病例的报道仅有17例,而国内报道较少。我们分析了1例家族性KLS患者的详细病史、实验室检查、鉴别诊断及其家庭成员的患病情况等,以期为后续完善KLS家族性病例的相关研究提供参考。

临床资料 患者女,15岁,高一学生。因“反复周期性嗜睡3年余,再发1 d”于2019年1月17日收入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精神科住院治疗。2015年10月1日患者无明显诱因出现头晕、困倦、整天想睡觉,每天睡眠时间约20 h,呼唤姓名能被叫醒,醒后精神恍惚,回答问题简短,易怒,觉得外面世界不真实,可自主醒来进食和上厕所,无梦游、梦呓、跌倒、抽搐、大小便失禁等表现,进食量少,每餐不足50 g,有时1~2 d不进食,与月经周期无关,当地医院行MRI、心电图、血常规等检查均未见异常,暂未予特殊治疗。症状持续7 d后患者自行醒来,醒后全身乏力、困倦等症状,但能正常生活、上学,对发作过程能回忆。2018年11月4日患者无明显诱因再次出现嗜睡,能被唤醒,能自主醒来如厕,进食少,症状基本同前,2018年11月8日到武汉精神卫生中心就诊,行脑电图检查正常,诊断为抑郁症,予舍曲林50 mg/d,丙戊酸镁250 mg/d治疗。2018年11月11日起患者病情缓解后复学,之后生活、学习如常人。2018年12月17日再次发病,症状如前,仍约7 d后症状缓解复学。2019年1月16日再次发病,早上起床准备上学时突然感觉困倦、乏力、想睡觉,无法上学,在家睡了约20 h,能自主醒来如厕,能被唤醒进食,但进食量少,全天仅进食一两米饭,为明确诊断于2019年1月17日入住我科。患者发病以来,无高热、抽搐、昏迷史,无持续情绪高涨及低落史,发作期间进食差,睡眠增多,二便正常。体重无明显变化。既往史无特殊,月经史无特殊,病前性格:偏内向。

家族史:患者父亲10岁第1次发病,病前无明显诱因,表现为嗜睡,每天总睡眠时长18~20 h,期间有时只是想睡觉,但没睡着,能被唤醒,醒后看东西模糊,感觉外界不真实,不想吃饭,不想说话,不想动,精神状态差,性功能亢进。在当地医院对症治疗(具体诊治情况不详),持续约1个月,随后恢复正常生活、工作,醒后对发病经过能完全回忆。随后又发作3次,表现同前,每次持续时间7~14 d,发作间隔时间无规律。4次发病间歇期患者工作如常,情绪、饮食、行为完全正常。17岁后未再发作。患者双胞胎妹妹自小在亲戚家寄养。2018年4月患者妹妹无明显诱因出现乏力、困倦、想睡觉,呼唤姓名能被叫醒,醒后自诉看到的东西是假的,不想说话,不想吃饭,不想动,持续约15 d后恢复正常。随后又发作3次,每次持续时间7 d左右,表现同前,间隔时间无规律,发作间期生活、学习正常,情绪、饮食、认知功能正常。曾在浙江、上海等地多家医院门诊就诊,诊断为“抑郁症、癔症”,予以舍曲林、利培酮治疗,药物剂量具体不详。

体格检查无特殊。精神状况检查:步入病房,衣着适时整洁,嗜睡状态,能被唤醒,醒后能简短正确回答问题,之后又再次入睡。语声低、语量少。定向力完整,有自知力。未引出错觉、幻觉,查及非真实感,觉得外界看起来都不真实。无明显思维形式及思维内容障碍。注意力集中困难,智能初测可,记忆、计算可。情感反应协调,否认有持续情感低落及高涨史。意志活动减退,精力缺乏,活动减少,个人生活需督促。社会功能受损,发病后不能继续上学。进食少,睡眠增多。辅助检查:2019年1月17日入院后完善相关检查:甲状腺功能三项:游离三碘甲状腺原氨酸1.49 pg/ml;肝功能:白蛋白39.5 g/L;心电图、血常规、电解质、肾功能、血脂、乙肝三对、丙肝抗体、大小便常规等未见异常。2019年1月21日行多导睡眠监测(polysomnography,PSG):(1)总有效记录时间为593.5 min,总睡眠时间为476.5 min,睡眠潜伏期46 min,睡眠效率80%。(2)睡眠中最低SpO2为96.4%,不符合睡眠呼吸暂停综合征的诊断。(3)非快动眼睡眠(non rapid eye movement,NREM)1期、2期、3期和快动眼睡眠(rapid eye movement,REM)期占总睡眠时间比为8.29%、60.34%、24.34%和7.03%。(4)患者经5次小睡试验中有2次进入2期睡眠,但睡眠潜伏期大于10 min,小睡试验呈阴性。(5)在整个记录中未见明显病理波及异常波形改变。脑MRI平扫+增强结果显示:未见明显异常;鼻窦炎。2019年1月23日查性激素全套6项、促肾上腺皮质激素(adrenocorticotropic hormone, ACTH)正常,复查甲状腺功能三项正常。量表评分:1月17日HAMA总分1分、HAMD17总分6分;1月23日HAMA总分0、HAMD17总分0、艾森克人格个性问卷总分38分,焦虑自评量表总分38分,抑郁自评量表总分36分,SCL-90总分7分,匹兹堡睡眠质量指数问卷总分4分,睡眠相关信念与态度量表总分96分,睡眠相关行为问卷总分82分,失眠严重指数问卷总分8分。入院诊断:克莱恩-莱文综合征(Kleine-Levin Syndrome,KLS)。

治疗经过:患者入院后整日嗜睡,使用碳酸锂500 mg/d、舍曲林50 mg/d治疗。1月18日总睡眠时间约18 h,期间能被唤醒,醒后能简短回答问题,但多问就心烦。患者诉脑子恍惚,看什么都不真实,并很快再次入睡,能自己醒来如厕,大小便正常。进食差,全天进食不足100 g。1月20日患者总睡眠时间约15 h,能被唤醒,醒后诉脑子恍惚,看外界的东西仍有不真实感。进食较前改善,每顿约2两米饭,能自己步行到楼下做检查。1月21日下午开始患者逐渐清醒,不想睡觉,能与母亲交流,但话少,对医护人员不予理睬,1月21日晚上几乎没睡。1月22日患者已完全清醒,无嗜睡,情绪稳定,对前几天生病时的情况能回忆起来,如到楼上评估量表,下楼行PSG检查,外出行头颅MRI检查等。患者诉之前就是想睡觉,不想动,不想讲话,被叫醒后觉得脑子恍惚,看外界觉得不真实。1月23日患者病情好转出院。目前随访2个月,患者未服用药物治疗,未见病情复发,情绪稳定,学习、生活如常人。

讨论 KLS又称“睡美人综合征”、反复发作性嗜睡症或周期性嗜睡症,是一种慢性复发性的睡眠障碍,其特征是周期性反复发作的睡眠过多(每天睡眠时长可达20 h),可伴有认知功能障碍、饮食障碍、行为异常、感知觉障碍以及情绪障碍等,间歇期各项功能均完全正常[1, 2]。KLS由1925年Kleine首次报道,1936年Levin对其做了进一步的阐述[3]。本病患病率为1~5/100万[4],在世界范围内均有报道,但以犹太人更多见,主要起病于10~20岁,以男性多见。该病为间歇性病程,发作期持续3~21 d,间歇期可达2周至17年[5, 6]。大多数KLS病例属于散发性[7],关于家族性KLS病例的报道很少,国外仅报道17例[8],国内较少报道。目前尚缺乏KLS特异性的辅助检查,PSG在KLS的诊断中具有一定参考价值。1项关于KLS的PSG研究表明,NREM期在疾病发作早期开始减少,后期恢复正常;而REM期在疾病发作早期保持正常,后期开始减少[9]。关于KLS的诊断主要依靠其典型的临床表现及发作模式[10]。依据2014年美国睡眠医学会颁布的《睡眠障碍国际分类》第3版(International Classification of Sleep Disorders Third Version,ICSD-3)中KLS的诊断标准如下[11]:患者至少经历2次过度嗜睡及缓解期的反复发作,每次持续2 d至5周;通常这种反复发作每年超过1次,或至少每18个月1次;在发作间期患者的警觉性、认知功能、行为和情绪正常;发作期间患者必须至少出现下列1项症状:(1)认知功能障碍;(2)感知觉变化;(3)饮食异常(厌食或贪食);(4)无节制行为(如性欲亢进);排除其他疾病及药物或毒品滥用等导致的过度嗜睡。结合本例患者,病程3年余,呈慢性、间歇发作性病程,既往有2次过度嗜睡发作,时间可达20 h,每次持续7 d左右。此次发作嗜睡症状同前,发作期伴有明显的食欲减退、情绪暴躁、现实解体、认知功能障碍、行为异常。查体及神经系统未见阳性体征,发作间期患者功能完全正常。通过患者家族史可知,患者父亲及双胞胎妹妹有KLS发作史,说明该疾病具有一定的家族遗传倾向。患者无精神活性物质滥用史及器质性疾病基础,发病前无发热病史,体格检查未见异常。入院PSG结果显示睡眠时间长,睡眠效率低,REM期占总睡眠时间比明显降低,NREM相对正常。其他相关检查(头颅MRI、血常规、生化全项、性激素检查等)未见异常,可排除相关躯体性疾病。结合临床症状、体征、辅助检查、病情演变过程及家族遗传史,故诊断为KLS。

KLS临床少见,诊断较为困难,鉴别诊断非常重要。本病需要与以下疾病相鉴别:(1)抑郁症:本例患者发病主要以嗜睡为主,伴有头晕、困倦、语音低、语量少、精力下降、注意力难以集中、意志活动减退、个人生活需督促等抑郁症的表现,而且患者曾在外院诊断过抑郁症,很容易误诊为抑郁症。但KLS的重要特征是周期性的睡眠增多伴有情绪障碍,有一半的患者情绪障碍表现为抑郁情绪,几乎所有患者表现为易激惹,尤其在睡眠障碍、异常饮食行为被打断时。情绪障碍在疾病发作时表现十分突出,突然出现和消失,而且情绪问题与嗜睡症状之间相互平行,发作间期情绪一切正常。结合本例患者精神状况检查,否认有持续情感低落及高涨史,再结合患者量表检查均正常,可排除抑郁症的诊断[5]。(2)发作性睡病:同样以嗜睡为主要表现,发病年龄与KLS相近,均表现为日间不可控制的睡眠增多,同时伴有食欲亢进、认知能力下降等症状,两者容易混淆。但发作性睡病可随时随地发生,嗜睡时间短,1 d内可发作多次,同时可有猝倒症、睡眠瘫痪和入睡幻觉等。脑电图示REM期提前出现。再结合本例患者PSG显示:睡眠潜伏期46 min,小睡试验呈阴性。故排除发作性睡病[12]。值得注意的是,KLS经典的临床表现为嗜睡、食欲亢进和性欲亢进三联征,但本例患者表现为食欲减退,无明显的性欲亢进。既往研究表明,小于50%的患者存在KLS典型三联征,更常见的是认知功能障碍、人格和现实解体、“似曾相识”或梦样状态等[3]。与国外研究报道的以食欲亢进为主不同,国内患者以食欲减退居多,性功能亢进者少见[13]。

迄今为止,尚缺乏关于KLS的特效治疗方法。除严重的疾病发作外,最好的治疗方法是支持性心理治疗,包括:(1)允许患者在安全、寂静和舒适的环境中休息,不要试图叫醒患者,因为这可能加剧焦虑和抑郁的发生;(2)应推迟学校和工作活动,以至于有足够的睡眠时间,直到症状得到缓解;(3)加强对患者的监督,不应让患者在无人监管的情况下独处或开车或操纵重型机械;(4)应密切观察患者的抑郁或焦虑症状,必要时应进行治疗[5]。

在药物治疗方面,目前尚缺乏治疗KLS长期有效的药物。现存的治疗KLS的药物,大多数证据都是基于案例报道或者轶事证据,其研究结果各不相同,这也使得药物疗效具有一定的不确定性[4]。现有文献报道锂盐对KLS有治疗和预防复发的作用,但有效率低于50%[14]。其他药物如抗抑郁药、抗精神病药和中枢兴奋剂如哌甲酯等,尽管在某些报道中指出对患者有一定的益处,但是因这些药物疗效未进行长期随访,而且缺乏随机安慰剂对照试验,因此没有足够的证据支持这些药物治疗KLS长期有效[15]。此外,KLS被认为是自限性疾病,一般认为其具有良性转归,有自行好转的倾向[3]。即使对患者经验性的予以碳酸锂、舍曲林治疗后病情明显好转,但仍无法排除疾病本身自限性所致,仍需进一步随访。

本文的特点在于将KLS以家族性病例的形式进行报道。家族性KLS病例与散发性病例具有非常相似的人口学、临床和生物学特征,在无症状期两者无差别。但是,家族性KLS病例的发作频率较低[16]。值得注意的是,在散发性KLS病例中男性占主导地位(68%~87%)[17],而家族性KLS病例与月经关系密切,提示女性激素与家族性KLS可能存在关联,而且在家族性KLS病例中,女性患者的月经来潮一般发生在首次KLS发作之前[16]。与月经相关性KLS不同的是,家族性KLS症状的复发并不总是与月经或产褥期有关[12]。其他的激素依赖性因素(如月经初潮及青春期年龄等)在家族性KLS和散发性KLS病例中无差异。一些症状如饮食障碍、发作后失眠等在家族性KLS病例中表现不明显[16]。

目前关于KLS的病因、发病机制以及治疗等方面均知之甚少,而且目前国内缺乏KLS家族遗传性病例的报道。借此案例让更多人了解该罕见疾病,更重要的是提出此疾病具有一定的家族遗传倾向,这可能对进一步了解KLS的发病机制有一定的帮助。本研究基于个案的形式进行报道,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如缺乏研究结果的普遍性、无法证实疾病结局的原因等等。在今后的研究中,我们应注重KLS家族遗传情况的研究,以便结合患者家族遗传史,制定出对患者更有利的诊治方案。

参考文献(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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