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河文学 · 名家友约 | 管国颂:对故乡,活着唯有讲述

对故乡,活着唯有讲述
◎管国颂

徐莲华又一本新作《水木流韵》就要出版了,她嘱我给写上几句。其实在动笔之前,我一直很纠结,2018年,她出了《水木丝语》,我写了个序,叫《每一丝心语都归于美的旅程》,其中,“美的旅程”算是我当初对莲华写作的一种看法,和对她作品的一种归类式的评价。“文由心生”,写文章的人当然逃脱不了自己的内心,而“美”的感受和“美”的抒发,对于写作几乎是一对孪生兄弟。这么多年,美,根植于作者的内心,别人不能撼动,自己也不会舍离,她循着这样的路径,体会着过往,也慰藉着生活,从这个角度出发,再读《水木流韵》,我以为作者“美”的一切,归根结底,还是长久以来,内心对故乡的一种认同。对于作者而言,没有故乡就没有美,甚至没有生命,所谓《水木流韵》,流淌在字里行间的,纯粹就是故乡风物的自然赋予,对故乡,活着,唯有讲述。
莲华从小生活在乡村,现在她把她唤作故乡。那个叫“响水县周集公社沙庄大队高庄生产队”的地方,我没有去过,但我固执地认定,当莲华至今还用公社、大队、生产队的叫法,高庄对于莲华一生的写作,就是一种永远舍离不了的文本原创的母体,无论高庄是贫穷还是富裕,她都始终如一地怀着急切、单纯和热烈的情怀,去努力地表现。像马尔克斯笔下马孔多小镇、汪曾祺从小生活的运河边小城高邮、莫言《红高粱》里的山东高密,这些大家,他们都没有轻易地离开母体,相反,他们对于母体的依恋,执着,近乎于痴迷。故乡是一切写作人绕不开的原素,莲华在《水木流韵》中,发自肺腑地用倾诉的笔调,同样实践着对故乡人和事的讲述。
在《一棵树》里,作者以“树”作为故乡表达的意象,深情地写到“我脑瓜里,一直有一棵树。它枝繁叶茂,盘根错节,长在我家与生产队之间的路口。它好似一幅画,静如伞盖,动若蓬团。从外面回来的我,走近它,就走近了家。”树的吸引力对于作者如此之大,不是因为它是树,而是作者心灵深处被异化的家。“我依稀看到了我的母亲,那个坚韧像树的母亲。她根植乡土,开枝散叶,生姿勃发。她目光慈爱,笑意暖暖,如枝叶婆娑,随时随地丰满着我记忆的天空。”哦,一棵树,岂止是家,更是母亲的化身,难怪想念一棵树。想得那么厉害。以至开始怀疑到自己的记忆。常常魔怔似地发问,“那棵树,到底长在哪儿呢?”说实在的,我很喜欢《一棵树》这样的作品,既平和又有深度,耐读而不失韵味。一棵树和一篇作品乃至一本书一样,只有也必须要有顶梁柱式的扛鼎,才能赋予作品以鲜活的光彩。在《一棵树》里,我们读到的,就是“想念那棵树,也想念母亲。想念母亲,也想念那棵树。恍惚间,竟然不能确定,它是否真的来过我的生活。然而,我又很笃定,它深情根植于自己生命之中。”
《水木流韵》 这部文集收录了作者自上次《水木丝语》以来创作的散文。应该说,作者这个时期的写作,作为一个文学编辑,我是关注的,因为这些作品的情节,大都围绕着作者生活的或曾经生活过的圈子展开,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件贯穿,有的则是平民百姓、普通人家赖以生存的家园,那散发着浓浓的人间烟火的味道,所以作者才会“每每站在老家的土地上,仿佛父母亲就在不远处看着我。像我,看着他们那般。偶尔,我也会想象一下,称作爷爷奶奶的那两位老人家。我是他们孩子的孩子,想到他们,当然有足够的理由。我是徐姓的后代,既然祖先赐给了这个姓氏,自己就没有忘记的借口。”(《血缘牵绊》)平静中的叙述,不急不躁,以唠家常的口吻,传递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土著文化的思想。
马尔克斯在他的自传《活着为了讲述》中这样说,“生活不是我们活过的日子,而是我们记住的日子,我们为了讲述而在记忆中重现的日子。”这段话里,马尔克斯实际上已经把写作的真谛告诉了我们,写作离不开生活,而一种生活和另一种生活又是有所区别的,我们要付诸笔下的,必须是也只能是那些能给记忆留下印痕的生活。比如,曾经作为校舍的《红瓦房》——“每次回老家,行进在昔阳渠西岸,都会远远地望见那排房子。那排座落在昔阳渠东侧的红瓦房——我小学读书的地方。(后来)小学毕业后的几十年里,我再没有走进那排红瓦房。若究其原因,似乎说不清道不明。不是不敢,也不是不想。那里早已不是学校,只是空落落的一排房子,且越来越旧的一排房子。我真怕一脚走进去,小学时光会被踩得支离破碎。”这么清晰的记忆,原来首先是发自内心的珍惜,对过往,以怀念,对故乡,以感恩。这样的散文题材与细节,在《水木流韵》里比比皆是,俯拾即得。“立于望海楼前,试图想象黄河入海的波澜壮阔。时间无情。时间无痕。水东流,海东移。浪花淘尽,沧海横流,都付诸笑谈中。此处此时,香火颇盛。临时戏台上,不知何处民间团体正在唱戏,观者百人有余。禹王庙前,嬉嬉闹闹,不见厚重沧桑。唯见,烧香拜佛,古戏不古。想着文字中的描述,曾经的关隘要塞,曾经的忠孝报国……”《乡村一瞥》,说是一瞥,实际上是对乡村的一次人文回望。在《记忆的童年》里,作者以少时故乡的感观,抓取了老屋、池塘知了,自然、劳动、玩耍和炊烟、夏夜、母爱等等这些乡村原素,让记叙的场景再现,并鲜活灵动起来,这从另一个侧面,也恰好反映了作者观察生活的的一种文艺审美。
进入自媒体时代,传统文学多多少少要受到一些网络文学的影响,当然,这种影响必须是双向,且又充满了正面积极的因素。具体到散文写作,我们欣喜地发现,散文文本除了固有的思想性和时代性之外,在结构架构和表现手法上,也更为灵活,让人觉得散文完全存在多种叙述方式的可能性。《周集沙庄》应该说是散文写作上的一种创新。”老家沙庄村,史上因土质疏松如沙而得名。沙庄的前身也叫“王沙庄”。据说,从南河过来一王姓人家,到这里后,买了一大片沙土地,雇用了不少农工种地。庄稼长得好,收成多,成了一方地主。王家身价高了,姓氏自然跟着响亮。于是,将王姓加在所居庄子前头。民间有句不文明的话,叫“癞狗乍得一身毛。”或许,就暗指类似王地主一样的人。1958年人民公社成立时,“王沙庄”又去掉“王”字,改名“沙庄大队”。再后来,又称为“沙庄村”。”以小说讲故事式的白描开始,让引经据典的史记传统方式穿插其间,我以为这不失为今后写同类散文,可以借鉴的一种好的方法。还要值得一提的是,这篇散文的末尾,大胆运用了报告文学的实录方式,将沙庄的高龄老人一一加以记载,让一篇散文同样兼具了史料性。
当然,呈现在《水木流韵》中的徐莲华散文,要说多种叙述方式的可能性的实践,还有很多。像《写写六套吧》,作者从写六套的历史开篇,回归到六套的人文景象,不仅语言活跃,铺开叙述的结构方式,也别具一格。长期以来,我们读的很多散文,包括一些大家的,他们程式化的写作,让后来者觉得高峰太高,他们多少年不变的格局,我们还要尊崇为一种“风格”。时代在变,传统和现代的一切,都在碰撞中相互交融,在交融中创新,文学不可能例外,作为实践者,徐莲华散文写作的探索勇气,一定会使我们有所思考。
徐莲华比较喜欢用“水木”结集她的散文,这除了在散文“小清新”上有所追求之外,恐怕更多的还有追求散文品质上的清新。由于作者在《水木流韵》散文写作上,进行的叙述方式多种可能性的实践与尝试,让《水木流韵》读起来,给人的感觉同样也包含了多种“小清新”的可能。像《站在脚下这片土地上》一开篇就有了思想的脉络:“农村长大的孩子,对土地的期许可能更为深切。人到中年,自己越来越关注脚下土地的状态。当“粗暴”式的耕种漫延,尤其让人忧心。浅耕甚至不耕,多化肥的催劲,锄草剂的滥用,秸秆的简单处理,农药的过剩残留。诸如此类。过度与随性,皆为对自然的冷漠。若土地有知,亦会流泪伤感。好农人会像爱孩子那样爱土地。土地也离不开好农人。种植。调整。休养。再种植。合理安排,方得生生不息。”文字简约,语言质朴,和故乡田地上生长起来的庄稼一样,蓬勃着旺盛的生命力。
“我与河流皆老,与身旁的世界隔了不止一层。河流疲乏,泛不起银光。我疼,疼得只想用泪为它取暖。”这是作者写在《水流的声音》前的题记,诗的语言牵引着水流在越帆河的灵动。“我与河流皆老”,老的“每次回乡下老家,都要经过曾经的越帆河。在河前冠上‘曾经’一词,只因河道日渐消瘦消逝。不知何时淤塞,也不知何时谁将大段河道改种了庄稼。”,这是一种现实对于理想压迫的“老”,也是一种思想上不能承受之重,所以作者在被压迫中,发出“我疼,疼得只想用泪为它取暖”的呼叫。看着曾经的越帆河,作者“突然想到了战天斗地开沟挖渠的前辈。他们用手挖,用肩抬,用车推,挖出一条条河,挑成一道道渠。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他们不擅长讲大道理,却懂得‘水利是农业的命脉’。现如今,河道整治早已进入机械化。机械一挥,所到之处土起土落,好像人工已成多余。不少地方的河道,疏浚与淤塞,反反复复,实属美中不足。水、土、草、木乃属一体,乡村综合治理前路漫漫。”站在另外一个角度,换一种思维,作者让文章不仅有了自己感受的体温,更有了人与自然如何和谐共生的思索。
近期来,徐莲华的散文写作,热度很高,势头很好,同时,对于她自身和文本两方面,要突破和尝试的东西也很多。《水木流韵》就要出版了,基于作者有扎实的生活根基,和良好的文学涵养,我相信,莲华今后的散文写作,一定会有更亮丽的明天。
对故乡,活着唯有讲述。徐莲华就是这样的一个作家。
对故乡,活着唯有讲述。徐莲华就是这样的一个作家
讲述JIANGSHU
作者简介
管国颂,江苏作家,盐城人。盐城市网络作协主席,盐城市作家协会副主席。《湖海》文学执行主编。80年代从事文学创作,写作小说、散文。代表作《手影》《平常的日子》,电影文学剧本《鹿父》等。2010年后尝试叙事新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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