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丽菊遍开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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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丽菊遍开的村庄
作者|凌子
尽管只是去过一次那个村庄，至今却让我念念不忘。村庄叫七姊妹村，是一个山区贫困村，村庄里到底有几个姊妹与兄弟，没有人能告诉我。对于到乡下去，我总怀着一份诗意浪漫的情怀。在文学作品里，或者童年的印记里，晚归的牧歌，柳枝的依依，嬉笑的月色，清澈哗然的溪流，这是我脑海里一副隽永的山乡画卷。所以，每每接到下乡扶贫的讯息，总是特别兴奋。作为民主党派的成员，多次看到下乡通知，我能跟随而去次数有限，主委们也不强求，知道我的科室人员紧张。何况，对于政治，对于党派的会议，我一向是反应迟钝的人。去年秋天，因疫情影响，我们科室度过了最闲散的一段时间。收到去七姊妹村健康扶贫的通知，开心的积极响应召唤。一个多小时的山路，刚开始异常欢实，平时见面说不上几句话的同事，也能欢畅地交谈起来。盘山路，弯弯绕，原本平时不晕车的人，好几个都脸色煞白，伸着颈脖呕吐起来，看着别人呕，自己也控制不住了。用手捂住嘴，不敢吭声。一路颠簸，最终车子冲过几近干涸的低矮河坝上，急速驶进一个场院，那就是七姊妹村委会所在地，一些村民早已经等候在那里。男医生们动手搬动桌椅，女医生们将科室名称的桌牌摆放一溜，简短的领导讲话后，义诊活动有序展开。我是儿科医生，在这场义诊中显得多余而无用。没有儿童，因为不是周末，更因为孩子和年轻的父母都搬出山外去了，孩子都在离县城更近一点的镇子上学，或者有的直接到县城里上学了。留下来的是一些上年纪的老人、风湿痛、腰腿痛者，疼痛时时侵扰他们的健康。早年繁重的田间劳作，使得他们的腰杆不再挺立，腿脚不再灵活，骨骼疼痛伴随着他们逐渐老去的身躯。
我不忍心看他们沧桑岁月刻痕的脸，他们没有排队意识，也不知道哪个桌牌前的医生能治疗他们的病痛。我无事可做，就询问他们的症状，然后引导至相应科室的主任桌前。开了处方，再指引他们到另外的桌子取药，医院大力支持这样的义诊活动，带去了常用的药品免费发放。岁月的刻刀，在他们脸孔眉目间，毫不留情地雕刻出纹路。有的人听力也被损毁，耳鸣症如影随形，在五官科桌牌前等待音叉检查。妇科疾患困扰一些年老的妇人，她们害羞，不好意思开口讲述病情。一个八十多的婶子，我们坚信她至多六十岁，眼神依然明亮，主任给她做了超声，担忧情况不容乐观，能携带而去设备毕竟有限，在纸上写下电话，让她回头来医院详细检查，她却询问我们是哪家医院？尽管台子上拉起4张横幅，她赧然一笑，不认识字。看着被大叔牵着挤出人群，我是欣慰的。听来一个故事，老太太得了重病，给家里人哭诉想去死，找不到办法，老头就在她枕头下放了绳索，与那个冷心绝情的老伴相比，婶子是幸运的。田野里麦苗青青，油菜茁壮。广阔的碧绿中鸟巢似的散落的几栋房子，新砖瓦屋，屋前屋后的大丽花在日光下自顾自地灼灼开着，在贫穷与热烈，破败与生机的强烈对照里，它看起来有神性气息。中午饭在一家干净的村干部家里，铁锅蒸出脆脆的锅巴米饭，五花肉和白菜萝卜一锅熬。肉与蔬菜是主委们出发前在农贸市场买齐带过来的。如若平时在家里，这样的饭菜我是很挑剔的，或许是饥饿的缘故，亦或是气氛融洽，这顿饭分外的可口美味。男主人之前因为股骨头坏死在我们医院做的手术，置换了人工股骨头，恢复得不错。他很高兴的在院坝里行走让外科主任和护士长观摩，自如地行走了一圈，我们都为他手术效果开心。
他家门前也有一丛大丽花，在乡村人家，最常见到这种花。因为好养，或是另有寓意，我不得而知。之前去青海、云贵高原，随处都是大丽花的姿容。大丽花，有菊花之态，别名叫大丽菊，属于菊科，花瓣层叠，排列整齐，不似菊之花瓣的参差。在老城墙下的城隍庙门前，也有几株大丽花，植株矮小，花朵却硕大，花叶瓷实。一次雨后，我和阿呆去那里看的荷花。那里有一个池塘与城隍庙紧挨在一起，人们宁愿跑去远远的别处看荷花，鲜有人来此地，我和阿呆喜欢这里静寂的荷花。在寺庙旁，荷花也会自带禅意吧。大丽花顶着雨滴，凛凛然开放，昭示着生命力的顽强。我问阿呆，在藏区为何总是栽种这样的花？我记得她从可可西里回来途中，在阿来小时《尘埃落定》的故事背景地，卓克基土司官寨塔楼的石墙下，拍到大丽花的照片，花色绚烂。塔尔寺里三绝之一的酥油花，就是一枝高大挺立，色彩明艳的大丽花。大丽花的花语：大吉大利、富贵和大方。却喜欢凉爽的气候，属于清凉之花，难怪在寺庙、和寻常人家这样喜欢。离开时，车子慢行，不用赶时间了。沿路树木凋敝落叶，菜地里蔬菜仍是碧绿，晶莹的露珠坠在草叶，山野里还是勃勃生机。一条不知名的河流，绕着山脚流淌。山是水的骨骼，水是山的魂魄。水清碧，像一幅绿丝绸，光滑柔软，绕着河湾淙淙有声。总记起海子的诗歌《四姐妹》：荒凉的山冈上站着四姐妹/所有的风只向她们吹/所有的日子都为她们破碎/空气中的一棵麦子/高举到我的头顶……/一棵空气中的麦子/抱着昨天的大雪，今天的雨水/明天的粮食与灰烬。我祝福七姊妹村庄，永远有稻粱与麦香，有余庆和丰年，有康健与喜乐。
—END—【专栏作家】凌子，原名孙丽，医生，在报刊、杂志发表诗歌散文作品多种，出版诗文集《让心起舞》一部，陕西省作协会员。现居陕西勉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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