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红欣：腊 月

刘志强摄
文|赵红欣
从上周五起，快节奏的忙了几天，终于忙完了，忽尔想起来可能快过年了，查了日历发现已经腊月十五了，还有整整两个星期就要过年了，两个星期也就是半个月，是真正的年跟前了，日子过得可真快。
回想小时候，腊月似乎是村里人最繁忙最热闹的时候了，这种繁忙不同于春夏秋三季劳作的繁忙，是基于收获和享用的忙碌，里面掺杂的是辛苦了一年后满满的喜悦与轻松。首先就是用新麦子磨的面做馍馍。我们家在乐都湟水河南山的蒲台，是“沟里人”，比起“脑山人”的好处就是交通便利，不好处就是地少，一大家子人只有几亩水地、几亩旱地，在物资相对匮乏的年代，用收获的新粮食和新榨的油做过年的馍馍，自然是一件大事。有的人家做的多，人手不够就几家人搭在一起，今天在这家做明天在那家做，轮流做完得好几天；有的人家量少一些，一家人齐上阵，也得花整整一天。麻花的面是死面，也就是不用发的面，要做馍馍的时候再活面，为了让麻花酥脆，里面要攘“里油”，用熬好的猪油或者菜籽油都行，做出来的麻花酥酥脆脆。
一般做馍馍是家里妇女们的事，但是小时候家里人手少，我们姐弟仨也得干活，炸麻花最有意思，搓来搓去就搓成了一个，但是由于经验不足，做出的样子总是不尽人意，甚至很丑，这种丑丑的麻花只好用来自己吃，把好看的留出来招待客人。还有就是炸油饼，油饼的面得提前发好，做起来简单，就是拿盘子底做模子，压成饼状中间戳个眼，就可以下锅了，油饼做起来很快，一般是最后炸。剩下的油锅里，母亲还会炸一些虾片、丸子和土豆，丸子是提前拌好的，土豆是提前切好的，记忆里由于母亲身体不好，而且家里琐事太多，可能母亲也很少有心情去准备，炸这几样吃食的次数很少。长大后看别人写炸馍馍，说为了当年的馍馍做的好看又好吃，有忌门的习俗，也就是门口挂个筛子或者插个小红旗，告诉别人不能进门，但是我家好像都是晚上炸馍馍，也没有忌过门。
再有就是杀年猪，也是一件大事。这件事主要是男人们去做，但是妇女和小孩都会参与。由于家家户户都有猪要杀，所以杀猪的人得提前去请好，排好“档期”。一大早，厨房里就要烧一大锅开水，还要在大门口安置一口油桶烧一桶水。三五个男人去猪圈里绑猪，要拿一根粗木棍和一根绳子，从后腿一提就能放倒猪，几个人拿绳子捆住猪，然后趁猪张嘴叫的时候，把粗木棍塞进嘴里，这是为了防止他在挣扎的时候咬到人。
几个人抬着猪到大门外支好的台子上，猪脖子下放个盆用来接血。可能因为害怕，也可能是大人们不让看，我从来没看过杀猪的样子，但是由于二叔也给人杀猪，所以我见过杀猪的刀，足足有三四十厘米长。把杀死的猪抬进烧了水的大油桶烫毛，然后用砂轮、砂纸把猪毛磨下来，再开膛破肚收拾内脏。这时也是小孩子最开心的时候了。猪毛可以拿去卖钱，那时候有专门收猪毛的人，尤其是猪鬃毛价格更高，这是小孩子为数不多的零花钱来源。猪尿泡可以用来玩，在物资匮乏的农村，绝大多数人家不可能拿钱给小孩子买玩具，有经验的小孩可以把猪尿泡做成皮球，又结实又好玩，但是我好像没有参与过。
接下来大人们就要灌肠，用大盆子盛着肠子，清洗很多遍，早晨接的血里放进去葱和其他佐料做血肠，用猪油和面加佐料做面肠，灌肠是件技术活，是有一定难度的，做起来很麻烦，所以都由有经验的人去灌。
冬季的白天特别短，做完这些事天也就快黑了，这时候专门有一个人去请亲朋好友来家里吃肉。昏黄的灯泡下，长辈们坐在炕上，小孩专门开一桌，妇女们通常边忙边在厨房吃点。煮好的骨头、肠子、白肉，再来点青稞酒，好不热闹，人们喜气洋洋的围坐一起，说着笑着划着拳，安然的享受着当下的快乐。
记得有一年堂伯家里杀猪吃肉，我们一帮孩子坐一桌，有堂哥和堂姐打赌，谁能吃下六片肥肉就给谁钱，大家都不敢吃肥片片肉，我却一口气吃了好几块，在场的小孩都看呆了，后来好多年杀年猪吃肉，大家都会拿出来说这件事，而我好像一次吃伤了，从此好多年都吃不下猪肉。吃完肉喝完酒，大家该回家了，请客的人还会分一些肉和肠子带给大家，拿回去给没能来做客的人分享，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杀猪的人，要单独给他装一份生猪肉、猪尾巴，以及煮熟的肉和肠子。在外面读书工作好多年，我们家人也不在老家生活好几年，如今想要吃炕的脆脆的面肠，就只有过年去杀猪的二叔家，而这样温暖又其乐融融的场景，也再没有机会再见。
腊月二十四小年要祭灶神，所以家家户户都会在腊月二十四之前做完这些事。除此之外还得扫尘，也就是彻彻底底的打扫卫生，还要办年货，还要理发，所谓“有钱没钱光光头过年”……小时候这些都是让人兴奋又期盼的事情，盼着盼着年就到了。新衣服、新鞋子、好吃的东西，好玩又新奇的事情，还有敞开了看的电视，以及能收到的压岁钱，仿佛一年内所有的美好的事情都放在这段时间里了。如今工作远离家乡，这里地广人稀，完全没有年味，除了除夕前一天能够回家，根本没有时间回乡感受年味，也就只好在回忆里找寻过年的气氛。
作者
赵红欣，青海乐都人，现在海西工作，爱好文学，习惯用文字叙述心情、打发时间。
===============================
青海在线文化传媒出品。原创作品，请勿转载。《青海读书》公众号面向广大网友征稿，欢迎广大作者投稿，散文、小小说、诗歌、书评、新书推荐均可。文责自负，自己校对。投稿时请发作者简介和需要配图的照片。邮箱：1607760814@qq.com，读书QQ群:371156841
微信号：qhds2014
文化顾问/王文泸
执行主编/刘志强
本期责编/马金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