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当代诗歌选本–孟醒石诗歌

失语者

◎ 孟醒石

惊蛰的年代，夜夜有小虫子从我身体溢出来
我羞愧难当，总低头走路
见了乡亲也不说话
“读书读傻了，越大越不懂事。”母亲骂我：
“抬起头来！遇到街坊
要笑脸相迎，喊大伯大娘。”
我依旧一言不发，头更低了
扎进裤裆，那里有一弯新月正在发育

那些大伯大娘，常在大树下纳凉
如今，他们大多成为树根
健在的人，苍老成树皮
见了面，主动跟我打招呼
说我就是当年那个在树干上刻字的少年
他们宽容我的罪孽，我却不知他们是谁
哼哈两声，快步逃离

同龄人大多带着孩子，在城里务工经商
遇到难处，也会找我帮忙
饭桌上，一旦谈起家事——
生、老、病、死
我便成为失语者
闷头喝酒，直到把自己灌醉
唯有国事、天下事，是共同的话题
可这些事，不是星星能左右的
月亮再圆，又能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