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氏文化】刨根“看”这个字（文/范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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刨根“看”这个字
作者：范俊来
家乡乌兰察布地区有一个叫做“抽眼（音）”的方言词，大意是看的意思。但这个看的意思随当事者所处的环境不同而不同，也与看者的神态和心态有关，还与当事者的情绪密不可分，总之，不同的场合，不同的方式，不同的对象，其感情色彩和意境是有细微区别的。同一个“抽眼”意思竟有这么多，这引起了我的关注。
我是一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不管是什么事都想知道其祖宗和来龙去脉。某日突发奇想，很想知道“看”这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可能有人说我脑子进水了：看就是看，还能有什么意思。可我不这么认为，于是便查了《新华字典》（1971年修订重排本，商务印书馆），给出的解释是，看：瞧，瞅。我不满意这种解释，顺藤摸瓜继续查找瞧和瞅的解释，其结果是，瞧：看，瞅：看。
我是一个学理科出身的人，喜欢咬文嚼字，不满意这种不严谨的循环解释，于是想冒天下之大不韪，给看这个字下一个科学的定义：外界的景观在人眼视网膜上的投影。这个定义可能有些抽象，如果用玩照相机的术语来解释这个字的话，理解起来比较直观：没按快门之前叫“看”，按了快门之后叫“看见”。
有了这个自认为严谨而科学的定义后，就可以以此为基础对“瞧”和“瞅”作进一步的解释了，瞧就是看的意思，瞅也是看的意思，这两个字尽管意思相同，但也有微妙的区别，前者强调的是看到的内容，后者强调的是看的动作本身。有了这两个字，写文者便多了几个选择，同样一个意思，用不同的字去表达，使所写的文有了变化，而有了这种变化，写出的句子就不会显得呆板，就会让句子的色彩丰富起来。
借用这一思路，我想把与“看”的意思差不多的几组字词也拎出来对比、探讨一番。
第一组字就是“视”、“睹”、“观”、“阅”、“览”，都是看的意思。
首先说“视”，《字典》里的解释就一个字：看。“视”字虽然也是看的意思，但它强调的是看这个动作的本身，至于看到了什么并不关注，它往往是用来修饰后面一个词，组成一个偏正词组。常见的词有：视线，视图，视频，视而不见。
其次谈“睹”，《字典》里的解释是：看见，这个字虽然也是看的意思，但它不关心是怎么看见的，只强调看到了什么，常见的词有：睹物思人，耳闻目睹，熟视无睹。
再议“观”，《字典》里的解释就一个字：看。这个字虽然也是看的意思，但与“视”和“睹”字略有不同，意思介于这两字之间，看这个动作不具体，只是抽象地看。常见的词有：观看，观察，坐井观天，走马观花。
最后再说“阅”和“览”，《字典》里的解释都是：看。“览”这个字虽然也是看的意思，但强调的是看到的范围，具体看到什么同何种方式去看并不关心，常见的词有：游览，一览无余。而“阅”字强调的是完成了看的动作并对看到的内容已了解。领导看文件常用“已阅”，老师判作业也用“阅”字表示。
第二组字就是“望”、“了（瞭）”、“眺”，都有往远处看的意思。
首先说“望”，《字典》里的解释就一个字：看。望虽然也是看的意思，但给看这个动作做了一定的限制，往远处看叫做望，常见的词有：登高望远，望尘莫及。
其次谈“了（瞭）”，《字典》里的解释是：远远地望，这个字虽然用望做了解释，但给望这个动作也做了一些限制，比“望”更远的看就是“了（瞭）”，常见的一句话是：在高处瞭望着点儿。
再议“眺”，《字典》里的解释是：往远处看。这个字虽然与“望”字同义，但它强调了实现远看的方法，而“望”字没强调这一点。常见的词有：登高远眺。
第三组字就是“盯”、“瞄”、“瞥”、“窥”，都有如何看的意思。
首先说“盯”，《字典》里的解释是：注视，集中视力看。虽然也是看的意思，但对于如何实现看这个动作做了规定，长时间看一个目标叫做“盯”，常见的一句话是：大家眼睛盯着他看。
其次谈“瞄”，《字典》里的解释是：注意看，这个字虽然用“看”字做了解释，但给看这个动作附加了一个条件，用心注意看，而这层意思正是“盯”字没有强调的，也就是说，“瞄”字没有“盯”字的使用范围宽。再者，“盯”字有一定的感情色彩，而“瞄”字没有。常见的词有：瞄准，常见的一句话是：远远地瞄着他。
再议“瞥”，《字典》里的解释是：短时间地大略看看。这个字虽然用“看”字做了解释，但给看这个动作做了时间上的限制。这个字还有一个特点，只强调看的时间短，不关心看到了什么。常见的一句话是：只是瞥了一眼。
最后再说“窥”，《字典》里的解释是：从小孔或缝隙里看，这个字虽然用“看”字做了解释，但给看这个动作做了方式上的特定限制，常见的词有：窥探，窥伺。常见的一句话是：窥一斑可览全豹。
第四组字就是“瞟”、“?”、“瞻”、“瞩”，还有睥睨一词，都有如何看的意思。
“瞟”字在《字典》里的解释是：斜着眼睛看；“?”字在《字典》里的解释是：看，它是北方的方言；“瞻”字在《字典》里的解释是：往上或往前看，而“瞩”字在《字典》里的解释是：注视，“瞻”和“瞩”这两个字虽然都有看的意思，但因为其具有强烈的感情色彩，所以只有特殊场合下才使用它，比如成语高瞻远瞩。睥睨一词在《字典》里的解释是：眼睛斜着向旁边看。这个词的意思虽然与“瞟”字在动作上有的类似，但因其感情色彩浓重，其意境却大相径庭。前者只表示了人的眼皮动作，而后者引申为看不起人的意思。
通过对上述几组与看有关的字词的分析，我还是在汉字里没找到一个词替代“抽眼”这个方言词。为了让其他地区的读者明白“抽眼”这个词的意境，在这里举几个例子：“我那小子（男孩）昨天在事宴上用手抓菜，让我狠狠地抽眼了他几次才住手”。“昨晚张三来我家串门，不脱鞋就上了炕，我抽眼了他一下才脱了”。从这两个例子可以看出，“抽眼”一词虽然在动作上与“瞟”字一样，但它具有一定的感情色彩，这种感情色彩不局限于“睥睨”的贬义，其中含有复杂的感情。前一个例子中的“抽眼”有嗔怪的感情在内，后一个例子中的“抽眼”有讨厌的感情在内，这种内涵显然是不能用汉字中的某个词准确表达。
可叹博大精深的汉字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替代“抽眼”，只能暂时用“给某人使眼色”这六个字模糊地表达了。如果想准确地表达“抽眼”的意境，应在这六个字的基础上加上某些状语。
作者： 范俊来，男，汉族，内蒙古化德县人。生于1955年12月，高级工程师，毕业于内蒙古电视大学，曾在包钢设计院、上海梅山设计院工作。现退休定居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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