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文苑 | 康芳:张女士广漂打工记

张女士广漂打工记

文/康芳

张女士,1966年生,卢氏县汤河乡人,小学三年级文凭,农村妇女一枚。前25年在父母的庇护下和兄弟姐妹一起长大,日子过得清苦但也还算幸福,后25年在丈夫的宠爱下陪伴子女一起生活,日子虽不是无忧无虑但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这一切都在被告知丈夫突发疾病抢救无效已死亡之后戛然而止。

她的世界突然变成了灰色,她埋怨丈夫怎么狠心丢下她,她宁愿死的是自己,这样两个孩子的生活还可以好过一点儿,她自责自己没有能力,撑不起这个破碎的家。确实,她是没有什么本事的人,只知道埋头苦干,出些力气活,洗衣做饭还凑合,但是做的饭也不好吃,衣服也总是洗的不干净。丈夫就是她的天,现在天塌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张女士是怎么做的呢?女人嘛,一哭二闹三上吊。哭了多久呢,两年还是三年记不清楚了,闹了多久呢,哭够了休息够了有力气了就闹一闹,然后再哭。至于上吊嘛,这个倒没有。可能是想到孩子还小,不忍心让一双儿女孤零零在这个世界上,不得不说,母爱的力量还是很伟大的。张女士跟丈夫育有一儿一女,丈夫去世时儿子刚成家不到一年,女儿大学还没毕业。孩子们正是需要老人扶持的时候,但是张女士不管这些,她觉得全天下她最委屈。不知道儿子怎么想他的妈妈,反正是在女儿心里从小就喜欢爸爸多一点儿。爸爸为人宽厚老实、读书多、有主见、志向远大、毅力超强,这个世界上没有能难倒他的事情,最关键的一点,女儿奴,哈哈!妈妈呢,唠叨、抱怨、脾气差、爱哭,没什么爱好,好像没什么优点,但爸爸很爱她。

丈夫去世的这几年,张女士的生活大概就是在抹眼泪中度过的。终于,事情在四年后迎来了转机。女儿大学毕业后又读了两年研究生,现在已经参加工作了,可能是不忍母亲一个人在家孤苦无依,打算接她来自己工作的城市……广州生活,张女士的脸上这才露出了许久未见的笑容。

从没出过县城的她,人生中第一次坐高铁,坐飞机,到了广州又坐地铁坐公交,她可高兴坏了。又是发抖音又是发朋友圈,原来老年人的快乐也这么简单。可是这样的快乐,对张女士来说已经期待了太久了。安顿下来之后,女儿带她去旅游,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了大海,在海浪中欢呼的时候像个少女一样,景区的工作人员错把母女俩当成了姐妹俩,让她们注意安全;女儿带她去吃饭,这是她第一次去吃海底捞,看到服务员小姐姐忙前忙后的为她夹菜倒茶,她激动地一直说谢谢,感觉享受到了皇太后的待遇;女儿带她去喝下午茶,这是她第一次去星巴克喝咖啡,她好奇的问,周围的孩子都抱着电脑在学习,为什么这么用功?还有一杯咖啡为什么卖的这么贵?短暂的快乐之后,女儿要去上班,张女士一个人在家很无聊,只有一个猫陪着,也没人说话,她让女儿给她找个工作。这时张女士已经55岁了,没学历没工作经历,年纪又大了,关键是还不会讲普通话,更别说粤语了。这点让张女士颇为苦恼。几经周折,女儿终于托关系给她找了个酒店后厨洗碗洗菜的活儿,带着忐忑的心情,张女士决定去试试。
还记得那是一天下午,已经接近五点钟了,接到酒店经理的电话,女儿就匆匆地帮张女士收拾行李,因为酒店是包吃包住的,然后打车过去酒店办理入职。那时张女士不会讲普通话,也听不懂普通话,她怯生生的跟在女儿后面,人家问她什么话她就用木讷的眼神望着女儿,让她帮忙回答。女儿在宿舍帮她铺好床,买齐生活用品之后又带她去工作的地方认识了一下领班和其他几位阿姨,互相加了微信后安慰她好好干,慢慢就适应了。送女儿走时,张女士一个人站在酒店门口,眼里含着泪,她害怕不能适应这里的环境。她从来没住过员工宿舍,从来没有一个人单独生活过,一个人来到离家一千多公里以外的南方打工,每天要工作十个小时左右,她不知道自己能干几天,但为了不拖累女儿,她只能默默接受。这里的房子很高,每个房间长得都好像一样,她有时会找不到吃饭的地方,有时水杯又丢了,有时又感冒了,工作一天下来腰酸背痛,晚上还睡不好,女儿去看她时,她可怜巴巴的在哭,像个无助的孩子。但她在心里默默咬牙对自己说,我要坚持!每天累得回到宿舍倒头就睡,也不顾身上的汗臭味。睡醒就继续去干活。好在女儿单位离得近,三天两头的就过来看她,给她送饭送水,送生活用品。就这样一天熬一天,一天熬一天,日子就这么不知不觉的过去了,熬到了张女士发工资的日子了。当她拿到那三千零几十块钱的时候,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了。她不再提要回老家的话了,作为一个二十多年的家庭妇女,看似一直都在默默的为家庭付出,但好像没有一分钱是完完全全属于她自己的,但这一次不一样,这三千块钱就是属于她一个人的,谁都不能否定。此时,张女士有了新的生活目标,她要留在这里打工挣钱,要攒够自己的养老钱。她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半年过去了,张女士越干越有劲儿,她马上就要攒够三万块钱了,想想就开心!在这半年的时间里,张女士学会了说带有河南卢氏腔的普通话,也渐渐地能听懂其他口音的普通话;她可以自己打车去女儿家,也可以自己去楼下的河南饭馆吃饭,或者买菜自己在家做;她可以在女儿没空陪她的时候自己跟朋友去逛商场,做锻炼,甚至在女儿不知情的情况下自己跑到社区中心接种了两针新冠疫苗。在以前这是连张女士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是现在她确实做到了。
故事讲到这里,大家应该已经猜到了,张女士就是我妈。一个让我很无奈但又很佩服的妈妈。我对我妈一直是存有偏见的,我不喜欢她。但没办法,这是我妈。从她身上,我看到了坚持的力量。再苦再难都要坚持下去,日子都是一天天熬出来的吧。我很开心可以看到她的成长,在我看到她去超市里学会了看标签纸,游刃有余的比较蔬菜的价格的时候,那一刻我很感动,她独立了!她不再是那个只会跟在爸爸或者我的后面亦步亦趋的妈妈了,她是一个独立自主有自己思想的女性了,她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她不会再因为顾忌我们的口味而不敢提出拒绝的隐忍的母亲了,她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她想要什么她就大胆的说出来让我去买,这样的妈妈好像没有那么讨厌了。可能父母都是这样的,为了孩子委屈了自己,但是我们不希望父母这样亏待自己,特别是女性。一位女性在成为妻子或母亲之前,她首先应该是她自己。她应该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好恶,有自己的喜怒哀乐,然后再去考虑别人的感受。她应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想吃什么就不吃什么。更不应该因为孩子喜欢吃白菜叶她就要说自己喜欢吃白菜帮,不是这样的。所以对于张女士目前的改变来说,作为女儿我是非常满意的。这一路走来,她受到了太多的委屈和心酸,但她都靠自己慢慢熬过来了,未来希望她可以继续做自己,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生活。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

康芳,女,1995年生,卢氏县汤河乡人,中共党员,本科毕业于南阳师范学院地理科学专业,现在为上海海洋大学与中国水产科学院南海水产研究所联合培养的在读硕士生。热爱教育,热爱生活,希望遇见更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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