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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72
好想背着母亲
江西浮梁 万七顺
那天，去菜市场买菜，我看到了久违的，令我泪光闪烁的一幕。
一位穿着朴素的母亲，背上背着一个孩子，手上不停地给顾客称菜装菜，收钱找钱，还不时地弯腰起身搬运东西，忙的是满头大汗。而母亲背上的孩子却正打着小呼噜，甜甜的睡着。孩子的小脸肉嘟嘟的，红扑扑的，从嘴巴里流出的梦涎浸湿了妈妈后背上的衣服，小嘴巴还不时地一动一动，煞是可爱。
背着孩子劳动的母亲是多么辛苦，而背在母亲背上的孩子是多么幸福啊！
我不可能记得我在妈妈背上的时光。但我知道，我是在妈妈背上长大的，是在妈妈背上度过人生当中最弱小、最无力的时光。我无法去寻找我在妈妈背上的时光，但我亲眼看到过母亲是怎样将弟妹一个个背大的。
我兄妹一共四人，我是家中老大，母亲生下我之后三年，陆续生下了弟弟妹妹。农村，一年四季都闲不下来，尤其是在上个世纪的六、七十年代。种田种地，上山下河，农民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只为挣口饭吃。大人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劳动，去挣粮食，以维持全家人的正常生活。
“双抢”季节，是农民田间劳作最辛苦、最忙碌的时节。这个时节，农民要一边忙着抢时间收获田间已成熟的稻子，另一边又要加紧时间播种秧苗。在这个时节，大人们常常是天没有亮就已在田间忙开了，那叫‘’打清早‘’。晚上常要到上灯时分才收工回家。这样忙碌的高强度的劳作给那些带着年幼孩子又没有老人帮忙的母亲带来了巨大的困难。在农村，男人是劳动力，女人也是劳动力。男人到哪里，女人也要到哪里。在那个年代，家里多一个人劳动，就意味着多一份粮食，所以任何一个家庭都想尽可能的让家里能劳动的出去劳动。母亲也为此想了许多办法。遇到做夜工，母亲便把吃奶的妹妹抱到邻居家去睡觉，到晚上九、十点‘’收工‘’回来，又把妹妹抱回家。那时，做母亲的很是不易，忙里忙外，忙轻忙重，忙的手脚都没有停下来的时候。而白天的劳作，母亲几乎就是背着妹妹做完的。
记得那时，母亲背着妹妹下田插秧。插秧是一项很辛苦的劳动，是要不停地弯腰完成的。而背着一个人要弯腰又是多么艰难。我那时太小，也根本不懂母亲的辛苦，只是站在田埂上看母亲不停地弯腰分秧插秧，看母亲背上的妹妹不停地挥舞着小手，不时地发出笑声，羡慕妹妹能和妈妈在一起的幸福。过了不久，母亲走上田埂，把背上的妹妹放下来，跟我说：“儿子，你懂事，等会儿你和妈妈去那田中的小亭子，你帮忙带妹妹。”到了亭子里，母亲把自己身上的一件上衣脱下来铺在地上，再把妹妹放在衣服上，对我说：“现在太阳出来了，好晒，你和妹妹在这里躲荫。要是你妹妹哭，你就来叫妈妈。”“知道了。”我回答道。母亲转身离开时，我发现母亲身上的衣服全湿透了。母亲边走还边说“儿子，妈妈背上的汗流的太多，再不放下来，就要把妹妹的衣服弄湿了，到时妹妹要生病的。”我这时才发现，妹妹胸前已有一块湿湿的汗斑。
“双抢”的日子里，母亲就是这样背着妹妹去做农活，到时又背着妹妹回家，衣服湿了几身又干了几身，一天下来，身上这里酸那里痛又有几人知道。
记得下地锄草，母亲是一直背着妹妹的。无论是弯腰，还是下蹲，母亲都舍不得放下。地里草多虫多，附近又没有可供休息避雨的亭子，所以母亲是背着妹妹把草锄完的。遇到太阳晒，母亲就把一顶草帽戴在妹妹的头上。遇到风大时，母亲就把妹妹包裹得严严实实。劳动过程中，一滴滴汗珠顺着母亲的颈脖掉在土里，顺着后背流到裤脚。为了防止自己的汗水湿透妹妹的衣服，母亲还想出了一个办法。先用一张塑料农膜放在后背上，再背上妹妹。这样，背上的汗就只有顺脊背往下流，而不会浸湿妹妹的衣服。这可苦了母亲，半上午劳动下来，母亲像是从水里捞出来，全身水淋淋的，连脚上的鞋子都是湿的。
除了下田下地，母亲也都是背着孩子劳动的。下河洗衣，也是如此。背着孩子洗衣服，母亲是从不蹲在石头上洗的，而是站在水里洗。当时还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后来才知道，母亲这样做是为了不让背上的妹妹的头向下栽，怕万一绑带松了，人掉到河里。长时间的站在水里洗衣服，母亲的双脚双腿总是泡的泛白发胀，后来母亲年纪大了双腿患了严重的风湿，大概也和这有关吧！
如今，做母亲的带孩子再也不需要吃这样的苦。当年，母亲背着孩子进进出出，忙里忙外，是为了能将双手解放出来做更多的事。在那条件艰苦的年代，在那儿女多的年代，家里多一双手劳动就多一份粮食，就少一份饥饿。只有到了晚上，到了有点空闲的时候，背上的孩子才放下地，孩子才会抱在母亲的手上，躺在母亲的怀里。而母亲的背这时也才能解放出来，卸下负荷！
幼年时代，我们不曾知道幼儿园，也从没有进过幼儿园，母亲单薄的后背就是我们的幼儿园。我们兄妹四人都是在这个小小的“幼儿园”长大到站立行走，是在这小小的“幼儿园”度过人生最无知最懵懂的时光。虽然不大，但很安全；虽然很小，但很温暖；虽然简单，但很快乐。
我们是曾经背大的一代。母亲用单薄的后背背大了自己的孩子，却背老了自己。用后背为孩子提供了一片成长的空间，却给自己留下了满身的伤痛。在母亲的背上，我们和母亲一起淋风沐雨。在这块单薄的背上，我们见证了母亲的艰辛和生活的艰难。在我们生命最脆弱的时候，再忙再苦，再伤再累，母亲都不曾放下过我们，始终不舍不离。
我好想背着母亲。背着母亲去逛街，背着母亲去购物，背着母亲去看公园，背着母亲去远足……一如母亲当年背着我们。但这一切都已成为一种永远的遗憾。如今，但凡看到母亲背着孩子，心里总会引起一阵悸动。我不知道这是一份感动或是一份伤怀！
作 者 简 介
作者：万七顺
万七顺，江西浮梁人。从事于中学语文教学工作。爱好旅行，摄影，文学。作品散见于《浮梁文艺》，《旅游报》，《瓷都晚报》，《景德镇日报》。
中州作家文刊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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