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无题

从我居住的小区出来朝北走,就能看见一座尖顶建筑,红墙白窗本不稀奇,落地玻璃也很常见,但整幢建筑的设计高贵而时尚,又颇具异域风情,便有些博人眼球,再走近些,看清了院门口标牌上写着的几个大字:宝鸡高尔夫球会所,便理解了这里和别处的不同。顺着会所院墙再往前走,穿过车来车往的渭河大道,有条小路,东西走向,高高在上,每天吃过晚饭,只要天气好,我都会来这里散步。 小路不宽,路面干净而平整,用不同的材质铺整成两种颜色,便具有了两种用途,青色的石板路用于人散步,因走的人多了被磨得发亮,隐约可见人影;而绿色的塑胶路,供跑步者专用。 路东是一座灰白色的简易石桥。晴天,桥下的渭河水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粼粼波光,水中沙石清晰可见,浅水处偶有水草露出头来,那一片绿在白花花的水面上格外显眼;到了雨天,河水就凶很多,像是一位咆哮着的老妇人,“轰隆隆”卷着两岸的杂草和河底的泥沙,浑浊地朝东而去。 我大多都是朝西走。右手边是长长的围墙。春天的一场雨后,似乎是一夜之间,嫩绿的爬山虎叶子就爬满了围墙的黑铁栅栏,茂密了一个夏天后,随着天气渐凉,叶片由绿变红,又转而为黄,随着秋风再一片一片飘落,空留干枯的土黄色枝条架在围墙。而绿色塑胶路的边上,种着不知名的树木及花草;春天的迎春花最是蓬勃,一小朵一小朵的花儿密密匝匝,远远望去,连成大片大片的金黄,像是自然天成的锦缎,留给我春天最美的记忆;而到了夏天,花儿开得就有些任性,总是这里一朵那里一朵,颜色多为大红和粉红,长长的花茎伸进路面,娇艳的花朵几乎要碰到路过的脚,似乎和人比着美丽。 偶有兴致,止步俯身,透过枝叶间细碎的缝隙,就望见高尔夫球场上的绿地,那绿的颜色正合我意,是不老不嫩的绿,是绿到我心里去的绿,而流线型的坡面,修剪得像极了画师笔下的杰作,该凹处凹,该凸处凸,凹凸得极具艺术气息,心里便生出感慨,觉得人间的能工巧匠比起自然的鬼斧神工,更犹之过而无不及;而球场内浅浅的人工湖,有三五个,远远看过去,像极了童话里的白色蘑菇,似乎得上帝偏爱,在无意和有意间松了松手,它们便散落在这里,甚是让人爽心悦目。 高尔夫球场内,很多时候都空无一人,偶尔有人打球,不多,也只三五个,几乎都是上了年纪的男人,穿着休闲服,夕阳照在他们满是皱褶的脸上,悠闲的神态里暗藏着一点点事业有成的骄傲;手里紧握着高尔夫球杆,风轻云淡,像是掌控着整个世界。总会有一个年轻而帅气的球童,穿着会所的工服,跑前跟后地为他们服务。 看得久了,发现这些来打球的人,技术都不是很娴熟;打出去的球,总是偏离球洞很远,惹得球童一阵飞奔。而打球的人似乎并不在意,他们满脸的笑意,诉说着他们仅仅只是在享受着这种健身方式,而并不在意输赢,因为他们已输得起。 小路上行走锻炼的人很多,也有如我这般停下来往里观望的人,而更多的人,瞧也不瞧球场里正发生的一切,似乎和自己无关。 并不觉得打高尔夫球有多么能锻炼身体,但我心里却会想,如果自己能在这片绿草地里尽情地驰骋一下,会是什么感觉?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想,是虚荣吗?好像也不是,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吧,或者说是对成功的向往,毕竟,只有事业成功的人,才能自由进出这里,也只有事业成功,才有话语权,可是,什么样的生活是美好的,又怎样才能算成功呢?我暂时还想不明白。最终,思绪还是回归理智,觉得这么大一片土地,花费无数,只有寥寥几人在内装模作样地打球,很是浪费资源,毕竟,城市里的土地越来越少。 再往西走,远远看见有一座高高大大的桥立在夕阳的余晖中,红色的桥身呈“人”字型,像极了身披战袍凯旋而立的“将军”,待走到“将军”身前,便到了高新区渭河体育公园。公园里人很多,最吸引我目光的是白色尖顶遮阳棚下跳广场舞的那群人,大多都是些老年人,女性居多,即使哪一天有几个年轻人偶尔加入,舞步生疏,反倒没有老年人跳得熟练;也有几个男人,细看,跳得不比女人差。 年轻人都在靠河堤的运动场里,十几个篮球架前都围着人,都是男孩子,大多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他们奔跑、他们抢夺,他们呼喊,为了心中的输赢,也为自己骄傲的青春。每个人的脸上都荡漾着满不在乎的神情,似乎有这一小块天地释放自己激荡的青春活力便已足够。 更多的是悠闲散步的人,几乎每个人都神态安祥,步履缓慢,经过白天的匆忙,卸下工作和生活中的疲累和压力,享受着黄昏里独属于自己的时间,慢慢接受时光的老去。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似乎今日和昨日没有什么不同,明日和今日也无太大的变化。 当我于深秋的某一天,再踏上这条小路的时候,突然发现高高的围墙上竟新开了一个入口。“球场变成开放式公园了。”有单位的同事路过,看我傻傻地立在那儿,便朝我喊了一句。 我明白过来,忍不住顺着新修的台阶慢慢走下去,进入到自己曾经渴望过的这一片天地。天还是一样的天,地也是一样的地,只是风景有了很大的改变,以前修剪整齐的绿草地,不仅杂草丛生,有很多都已衰败枯黄,该修剪的树木也任其肆意生长着,那几个曾经像雨后蘑菇般白亮的人工湖,早已干涸,像被抛上岸而无法呼吸的鱼,死气沉沉地躺在那里。 我一再地放慢脚步,还是惊飞了草丛中栖息的两只不知名的野鸟,它们一前一后地滑向远处,留下几声鸣叫,在这个黄昏,传出去很远很远,有一些凄凉,有一些无奈。 高处坡上的几棵银杏树,叶片随着微风在薄雾中轻轻落下,土地几乎都没有感知到它们的再次回归。初次近距离地接近,银杏树静静地望着我,接受着这所有的改变。 夜,渐渐深了,有些凉意爬上我的心头,露水也悄悄打湿了我的鞋面,湿漉漉的感觉让我很沉重。园子里人很少,路灯也不甚明亮,我不敢再朝深处走,便慢慢地返回。 空气中的雾霾在我身后慢慢消散。我回转身去,再望一眼公园里哀败的一角。什么都在改变,只有渭河的水依旧缓缓向东流去,静静地感受着身边的一切。 很久很久,都没有再去那条小路上散步,我怕再看见那个曾经绿草如茵如今荒草萋萋的园子。点击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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