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散文|扁豆爬满架

散文：扁豆爬满架
作者：柏丫
社团：星月诗话
春去夏至，扁豆儿，悄悄爬满架。　　那根青藤，疯长，缠绵。竹篱搭架，高过人头，片片绿云覆盖，生命空间由此铺展。花开其中，或白，或紫，不媚不俗，娇小内敛，若顾盼生姿的小丫头，羞涩，含情；亦像小蝶敛翅，静歇蔓上，尽享夏日田园时光。　　仿佛，一夜间，花蒂落处，新生豆儿探头，两三一伙儿，四五一成群，紧凑相依，蓄势待发。不日，长大，赤条条倒挂，若新生婴儿，身子光溜，细皮嫩肉；熏风抚摸，骄阳拥抱，肢体日渐成熟，肚圆腹鼓，线条曲柔分明——那是扁豆儿的先祖，与如今“无筋豆”比：前者丰满粗壮，后者苗条秀气。　　本名叫菜豆，家乡人却称其“扁豆儿”、“扁豆子”，末尾带了儿化音或“子”，如呼自家娃娃乳名，多了亲切随和之感。村里人呼娃名，习惯于后面加个“儿”或“子”，土不拉几的，接地气。　　貌不引人的扁豆儿，是农家菜园的一道风景。　　这风景，是上苍为农家特赐，为劳苦大众恩惠，正如洋芋蛋蛋、玉米棒，廉价，招太多人鄙夷，而在艰苦岁月，乡下人全依仗它们度日。扁豆儿，与农结缘，不择环境，随遇而安，顽强生存；为苦涩的日子，平添一份甘甜，为贫困生活，抹上一份温馨。　　但凡，乡村出来的人，不管走多远，与扁豆儿的情结，如蔓缠绕，上面爬满乡愁，怀念，春种秋收，一茬一茬。　　在农村，妇孺皆知“清明前后，点瓜种豆”。每年临近清明，母亲都会重复念叨。受其感染，扁豆儿便于我心里，落了根。　　种豆颇为简单。用一小棍儿或锥子样锐器，在土地上轻轻戳一个浅浅的小坑窝，把扁豆籽儿放进去，再刨一层土覆盖其上，即可。应了那句谚语：深耕浅种，多施一把粪，皇天不负有心人。种豆时不用施粪，淋一场透雨，不几天，幼芽探头，自然而然，悄无声息，生长，结果。房前屋后，若有巴掌大的地儿，不论贫瘠，只要点种下去，即使之后再无关照，依然能结果实。那纤细藤蔓，柔韧有刚，努力攀爬，一个劲儿，向上。　　这藤蔓，若感情纽带，李家的豆儿，攀上张家的豆架。架下摘豆儿，难免顺手牵羊，邻里互不计较。行走村间，路遇老妪、少妇，挎一篮子扁豆儿，话茬打开：摘扁豆儿去啦？　　嗯呀，扁豆子结得太繁了，吃也吃不退……给你拿些吧。　　话间，抓一把豆儿，塞向对方。　　“不啦！不啦！我家也种好多！”　　你推我让，诚意难却，只好撩起衣襟，让她把鲜嫩嫩的扁豆儿，塞进去。　　乡村人，确如此，我家的菜，你家尝。何况扁豆儿，泥土一样，不值钱，不堪一提。
夏天一到，土巴碗里，家常便菜尚属扁豆儿。凉拌，配洋芋、茄子红烧，炒臊子，烩麻食；冬天，干扁豆炖猪肉——世代乡村人，吃扁豆儿长大，乡情留在舌尖。　　我家每年必种，吃不退，可送人，可晒干。我喜欢帮奶奶择豆。掐一头尖角，轻撕一侧筋丝，从这头，到那头，卷曲细丝从指尖剥落；有足够耐心，把握手指轻重，才能撕掉一根完整细丝，否则断线，炒熟吃进嘴里，如遇毛发。择一盆扁豆儿，地上堆一团绿丝，若一团乱麻。现在思忖：那是撒落的光阴，是庄户人的烟火日子，也是我童年生活的记忆碎片。　　奶奶把择好的扁豆一折两截，淘洗干净，倒进开水锅，焯熟，捞出控干水分，上撒蒜末、葱末、辣椒丝、调货，猪油烧热，泼上去——“刺啦”一声，香气爆发四溅，弥散开来，盈满土屋，烟熏火燎的清苦日子，因此有了温馨，有了热情。大油拌凉菜，看似不妥，其实是荤素两味“绝配”，少肉吃，荤油腥味满可解馋。大人、娃娃，各盛一碗，如吃主食，可口，且省口粮。我和弟妹，喜吃老扁豆籽儿，圆润饱满，白似珍珠，紫如玛瑙，好看，绵香。故此，奶奶就转挑老扁豆煮菜。　　扁豆儿篷馍，堪称农家特色。选成熟饱满的老品种为好，与洋芋条搭配，最好用荤油煸炒，加佐料，待三四成熟，浇适量热水，再把发面擀成大圆饼，铺菜上，文火烧干水分，就可以出锅了。一揭锅盖，热气、香气氤氲，直扑鼻孔。如此焖熟洋芋扁豆，口感香、绵，馍馍更是香味特别，蓬松、柔软、筋道。这道菜，今在农家乐颇受青睐，客人每去必点，一大盘上桌，在座筷子齐下，一扫而光。见状，不禁问：钟情扁豆篷馍，是喜欢其味，还是源于某种情怀？　　小时候，好奇心使然。暑假在家，趁大人下地，就与玩伴偷搓麻食。配菜当然是扁豆、洋芋丁。挑选细嫩扁豆儿，择掉筋丝，别出心裁，用剪子代菜刀，铰扁豆儿，如指甲盖大小。这一发现，可保手指无恙，免受“流血事件”，铰的扁豆丁，均匀而细致。小小尝试，满足童心，锻炼成长。以至于成年，忆起往事，不觉失笑，喜从心来。　　如今，菜市场里，扁豆儿四季登场，我却对其漠然。并非忘记果腹之恩，而是，难觅昔日感觉。　　公公逝去，菜园无主，我建议夫，我们打理。起初，夫极不情愿，家人更是费解，说损死了，种点小菜，抵不住路费，工钱。世间之事，不是所有东西，用账算衡量。我不愿算账，只想种菜。临近清明，我与夫去种子店，首选扁豆子儿，郑重其事，种在园子。从此，心中多了一份牵挂，有了一份期待。　　每与婆婆通话，总要问：扁豆儿可否发芽？扁豆藤蔓多长？是否快要搭架？……每次回家，总去园子瞅瞅。多日再见，看那豆架生机蓬勃，扁豆儿倒挂，喜悦之情顿生。尤其婆婆补种的一行老品种，扁豆儿胖乎乎、白粉粉的，仿若昨日画面。站架下，仰望，对视，凝眸，如遇故知。小心翼翼摘下，过手不留，带回存冰箱保鲜，不舍及时吃完。　　夫问，明年可种扁豆儿？回答：当然，继续种！　　真的，我种扁豆儿，不单为吃，主要是：种一处，心中的风景，念想。
【编者按】一个心中有爱的人，那她的日子一定会是充满温情和诗情画意的。一种平凡的扁豆，都被柏丫老师视若珍宝。文章开头用优美的语言，让扁豆粉墨登场，生动形象的描述，让读者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仿佛我此刻正站在花香环绕、绿意盎然、缠缠绕绕的扁豆架下面。中间又介绍了家乡对扁豆的各种食用方法，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普通的扁豆居然可以做出那么多美食，有点让人垂涎三尺了。后面说了因为爱种菜的公公过世了，菜园无人打理，自己建议接管菜园，虽然家人开始不太情愿，但在柏丫老师的坚持下，菜园还是种上了扁豆，能够看到自己亲手种的扁豆发芽、长大、开花、结果，心里一定会有满满的成就感。尤其是扁豆成熟了，吃着一定也是格外的幸福和香甜吧。其实柏丫老师种扁豆，种的是一处风景，种的是一份念想。好文，推荐阅读。【编辑：彩蝶飞舞】
优秀作者
柏丫
柏丫：原名尚丽君，家居甘肃省陇南市，小学高级教师。乐于用文字记录生活，作品发表省市报刊，散见于大型网站。爱好书画，喜欢涂鸦，热衷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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